她一個人頂著月光,重新回到巨門深鎖的玫瑰園門外,衷心希望借此打開這一連串的吊詭事件。
巨鎖在她認真的翻動下,發出鏗鏘聲響,雖已銹如廢鐵,單憑一已之力想扳開它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忽地,她從頸間的項鏈上取出一把尖針狀的發飾,鑽入鑰匙孔中……
霧濃的暗夜,紀曼菲那縴細的黑色身影遠遠望去宛若夜盜,立刻激怒了聞聲趕來迎救她的沙克洛夫,「你在做什麼?」
「啊!」紀曼菲低呼一聲,尖狀發飾也應聲落地,
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敢迎向他責備的目光。
「我說的話,你沒听進去是不是?!」那殺傷力十足的炮聲,劃空射來。
「我……」她相信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降低音量,以免再度激怒他。
「好奇心太重,有時是會害死一個人,你難道不懂?!」狂哮的怒嚷仍無法平息他的震怒。
「我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對,但你說話也犯不著這麼沖。」紀曼菲終于對上他盛怒的容顏。
「做錯事還有理由可說!」他再次數落。
「夠了,沙克洛夫先生,我只是想找出你母親口中的隱喻,我不願一直處在挨打的地位,讓真相水落石出的最根本方法就是回到原點!既然這里是你三任前妻遇難的地方,就該從這里著手。」怒火在燒,卻陰不斷她追求真相的心。
沙克洛夫的臉一下子刷白。
她怎麼知道他的事?
烙痕被揭開的剎那,痛是在所難免。
「誰告訴你這些事的?你還知道些什麼?」反擊有時是自我保護的方法之一,他不願軟弱的縮在角落任人挖鑿。
「你在怕什麼?我只是自救,處在黑暗中的凶手,不也多次欲置我于死地?」她直言不諱地點出事實。
「你想找什麼?能找的,巴西警方全找過了,就連我都曾被懷疑是弒妻的凶手,結果呢!多年來,真凶就像從人間蒸發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挖苦中還有些許不為人知的落寞。
「沙克洛夫先生——」她為他的黯然神傷動容了。
「別拿那種眼光看我,我沒有那麼脆弱!」他像只受傷的倔強幼豹,拒絕任何人為他療傷。
「我知道你沒有那麼脆弱,那請你看在上蒼有好生之德的分上,告訴我多年前玫瑰園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可不想成為下一個孤魂野鬼。」有時自我調侃更較殷殷勸誡容易讓人妥協。
「好奇心太重是會害死人的。」他再度深喟。
「我知道,但總比死得不明不白來得好吧!我相信你的前妻一定盼望有人能替她們揭開生死與瘋癲之謎,顯然我已被凶手‘圈選’為下一個‘受難者’,那麼我願以身試之,揪出那只黑手!」盲目的勇氣是愚蠢,但知其危險卻為力求真相大白,而以身為餌,就較前者有智慧得多。
沙免洛夫沉凝地望向她那雙不畏凶險的湛光,終于松口,幽幽道出他那段不堪回首的陳年往事……
「她們都是我母親精選的媳婦,美麗、熱情,而且是中國與葡萄牙混血的女孩。」
「你母親選的?你……」他怎麼可能會這麼乖乖听命?
看出她的疑惑,他冷笑以對,「也許是由于孤兒寡母的原因吧,我敬愛她,再說,女人——」他又不自覺地流露鄙夷的神色。
「不及礦石有趣!」她搶白道,「所以,你就任由母親為你選妻。」一臉促狹。
「不提這個。」他幽幽續道︰「她們全都是在新婚當日在這棟玫瑰園中遇害……」
「你可曾在現場看到她們口中所說的毒蛇?」紀曼菲提出一直懸在心中的疑惑。
「沒有。」
「那麼,我是惟一看見蛇的人。」她作了結論。
「嗯。」他不知道她為什麼也會被扯入?
「你可曾得罪過什麼人?」她再問。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沙克洛夫自我調侃著,「我在你心中的評價也不高,誰知道你會不會因此化詛咒為行動?!」
「沙克洛夫先生,正經點。」
「叫洛夫吧,連名帶姓地叫怪生疏的。」他故作輕松道。
「我還以為你喜歡別人這麼尊稱你呢。沙克洛夫先生。」她被他那張刻意掩飾尷尬的臉逗笑了。
「紀曼菲小姐,麻煩你正經點。」他也化窘態為朗笑。
「好,好,沙克洛——不是,洛夫,咱們言歸正傳。我之所以問你可有開罪什麼人,是指深仇大恨,以至對方加害你的新婚妻子。」閃燦晶亮的目光再次凝思,認真地轉回先前的話題。
濃眉霍地糾結成冷峻的線條,沉凝地自忖著。
「我應該沒有這種敵人才對,不過商場如戰場,誰知是否有人因為利益牽扯,而欲置我于死地。」
「這也不無可能,可是為什麼單單針對你的妻子下手呢?」質疑再起。
「這我怎麼知道。」他當空翻了一記白眼,「你看,會不會是她們本身得罪了什麼人!」
紀曼菲可不以為然,「不會那麼巧的,三個女人同時得罪同一個凶手,連我這個剛到巴西的外地人,也成了對方弒殺的對象,你說,我們四個人有多少機率開罪同一個人?如果有,那就是你——沙克洛夫先生了。」最後還不忘幽他一默。
沙克洛夫登時豎眉瞪眼,一副要吃人的冷殘模樣,「用點大腦,我若要殺你們,何須娶你們這些女人為妻!」
娶「你們」為妻?
這話有語病,卻听得紀曼菲頰生桃紅,「你只娶了她們,不包括我。為求真相,議事的雙方是不該帶有情緒的,那只會轉移、模糊焦點,偏離主題。」
她說得有理!
理虧的沙克洛夫不再強辯,話鋒一轉。「你還有什麼疑問?」
「案發當天,你可曾看見新娘子手上有類似彩虹樣式的手鏈?」她秀出自己的七彩水晶手鏈,「或是有什麼賓客名喚彩虹的?」
「為什麼這麼問?」他蹩著眉心,立刻想到母親今夜談及有關「彩虹」的事。
紀曼菲旋即告知她與尼爾森,去探望瑪雅時所發生的怪現象。
「沒有。」他肯定地說,也打斷了惟一的線索。
「看來,要揪出真凶遠比登上彩虹還難。」她感到泄氣。
他矚視著她,終于知道自己為何為她亂了章法、丟了心——
她有一顆晶瑩剔透、看似迷糊卻不失智慧的心。而她那美麗的容顏與身姿,更襯托出她的絕麗,讓人未飲先醉,願從此長醉不醒。
※※※
莉莎認真听著宮晨曦的口述,逐一將劇情敲進面前的手提電腦中……
這是她每星期的例行工作之一,為宮老太太听打。良心說,她認為宮晨曦真是個撰寫偵探小說的天才,每每听她敘述故事的內容,情緒總隨著劇情高低起起伏伏,有時到緊張處她竟會忘了打字,渾然忘我地投身劇情中。
今天艷陽炎烈,巨型陽傘下的她顯得心不在焉,幾次喊停︰「對不起,宮女士,我又打錯字了。」
「沒關系,也許是天氣太熱了的關系,我們休息,明天再繼續好了。」老太太體貼地笑著。
「謝謝。」她松了口氣地闔上電腦,才一闔上電腦蓋,驚叫聲即起,「哎喲。」她竟傷到自己的手指。
「莉莎,你還好吧?」善于觀察的宮晨曦疑惑地瞥向她,「有心事,不妨說來听听。如果你覺得我是個好听眾的話。」她的笑容總是讓人放心。
「沒什麼,只是這些天睡不好。」不願一再出錯的她,驀地斂神聚目地迎向宮晨曦,「宮女士,你的眼影一邊比較淡,要不要我為你補妝?」
「真的嗎?」老太太不以為意笑著,「人老了,視力也差了,不過,今兒個我不出去,就不麻煩你了。倒是我想知道,我最信賴的貼身秘書可需要找個傾吐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