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官餃,憑什麼監斬?」祝湘抬眼瞪去,唇角溢出血來。
「就憑我是個有功名的秀才,就因為你是一個罪該萬死的刁民!」
「秀才純有功名,與仕紳同,你沒有資格監斬,再者,你就不怕在法場上遇見她的冤魂嗎?你就不怕劊子手的刀最終是落在你的頸上?」
「你!」關逢春怒目欲裂,伸手欲再摑她巴掌,豈料手竟被擒住。
祝湘原本微眯著眼等著巴掌落下,但半晌沒有打下,教她不禁抬眼望去,月兌口道︰「袁窮奇!」
「混帳,你是誰,憑什麼抓著我?!」關逢春掙扎著,但愈是掙扎就被掐得更緊,緊到教他說不出話,只能不斷地跟身後的家丁示意將人拉開。
家丁欲上前,袁窮奇卻已經一把將他摔向地面,教他痛得哀嚎出聲。
「大膽,竟敢對我這般無禮,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關逢春被家丁扶起,劈頭就罵著,卻見他走到祝湘面前,伸手輕撫去她唇角的血。
「對不起,我來晚了。」袁窮奇萬般愧疚地道。
方才遠遠的他就瞧見那個男人對她動手,那巴掌仿似打在他的胸口上,痛得教他恨不得長出雙翅飛到她身邊。
「你真的來了。」她直睇著他,淚水莫名在眼眶打轉著。
「我當然會來,非來不可。」
「來人,還不快將她押往法場!」關逢春喊道。
衙役聞言,扯著木枷,逼得祝湘腳步踉蹌了下,袁窮奇趕忙托住她,怒瞪兩旁的衙役,沉聲道︰「放手,我要告官。」
「大人今日不開堂,你改日再來。」衙役說著,想推開他卻反被他給推到一旁。
袁窮奇看著衙門口的登聞鼓,拿起架底的鼓棒,使勁朝鼓面一擊,踫的一聲,鼓面竟應聲爆開,嚇得衙門口附近的人全都瞠目結舌。
袁窮奇眸色冷鷙地瞪著衙役。「我再說一次,我要告官,一告方記老板,二告關家秀才,三告廣源縣令,還不通報!」
衙役見狀,趕緊跑去通報孔進才。
一會,孔進才臉色鐵青地走了出來,邊走邊罵道︰「是哪個混蛋非得在這當頭找本官麻煩,要是嫌活膩了,待會一起押上法場處斬!」
「大人,就是那位!」衙役指著站在衙門前的袁窮奇。
孔進才大步走去,開口便罵,「大膽刁民,衙門豈是你能任意走訪之處!來人,給本官押下,先重打二十大板!」
「是。」
祝湘見狀,不禁緊揪著袁窮奇,卻見他撇唇哼笑了聲。
「大膽廣源縣令,見到本官還不跪下!」
「混帳,你是什麼人,竟敢要本官跪下!」
袁窮奇從懷里掏出腰牌,遞到他眼前。「廣源縣令,還不快迎接本官。」
孔進才直瞪著那圓形銅制腰牌,上頭寫著北鎮撫司……他緩緩抬眼,突然覺得這個人有點面熟,想起了前些日子東廠番子曾給了兩張畫像,一張是當今睿王齊昱嘉的畫像,一張則是北鎮撫司鎮撫使袁窮奇……
沒來由的,他的膝頭突然無力,教他硬生生跪下。「下官參見大人,不知大人親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孔進才這連迭的高喊,喊掉了關逢春臉上得意的笑,當場呆若木雞,臉色蒼白,想起這男人方才說要告官還要告自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廣源縣令,打開祝湘的伽鎖,本官要重審此案。」袁窮奇沉聲道。「把相關人等傳喚至此。」
孔進才怔楞抬眼,臉色忽青忽白,暗叫不妙。
衙門外擠滿人潮,就連劉文耀一干大小風村的村民也全都擠在外頭,不敢相信袁窮奇竟然是坐在案後,縣令孔進才則是站在他的身旁。
鮑堂上,跪著的是傳喚到場的方丙均,關逢春因功名在身所以免跪,而除去枷鎖的祝湘則是由袁窮奇下令,搬了張椅子坐在公堂邊上。
「大人,這事便是如此。」孔進才畢恭畢敬,在旁將事情始末原由說過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祝家姊妹因為懷恨在心,所以才會毒殺關秀才,豈料關秀才未食,分給了丫鬟琉璃,導致琉璃毒發身亡?」袁窮奇沉聲問著。
「正是如此。」孔進才掩飾心虛應著。
「既是祝家姊妹懷恨在心,為何關秀才卻時常到祝涓的糕餅鋪子?甚至再三詢問各式新糕餅的做法?」
「大人,那是因為關某有心與祝涓重修舊好,才會時常走動,豈料她卻歹毒至此,非要毒殺關某,還請大人明察。」關逢春不卑不亢地說著。
「孔縣令,本官問你,你要是明知有人對你懷恨在心,你還會到對方府上走動嗎?」袁窮奇反問著孔進才。
「這……」孔進才頓了下,反應奇快地道︰「大人,每個人性情不同,關秀才性情敦厚念舊情,這舉措無可厚非。」
「喔?所以說孔縣令心胸狹窄,是絕無可能做出此事?」
「這……」孔進才頓時無言以對,心想這案子到底關北鎮撫司鎮撫使什麼事?他會突來乍到,實屬不尋常,要不是他和祝家姊妹有交情,豈會趟這渾水?
現下這事非瞞過不可,一旦要是揭穿,他的烏紗帽肯定不保。
「也許關秀才真是性情敦厚念舊情,但這說法倒與本官在外頭所聞有所不同。」
「大人,鎮上流言多,真真假假,不能只听片面之詞。」孔進才忙道。
「孔縣令所言甚是,但既是如此,為何當初可以僅听方丙均一言,就斷定祝家姊妹在街上對關秀才出言不遜,甚至拉拉扯扯?」袁窮奇一字一句地問著,似是問著孔進才,但話是說給方丙均听的。
方丙均在搞不清楚的狀況下被衙役給帶進公堂,如今听來直覺人事不妙。
「這……」這下子,孔進才反應再快也應答不出半個字。
「本官在鎮上听聞,關秀才對祝家姊妹淡漠無情,甚至在祝老大夫死後兩家便不曾往來,這不是蓄意毀婚,什麼才叫做毀婚?」不等關秀才開口,袁窮奇搶白道︰「縱有守孝三年之禮,但這其間噓寒問暖不可間斷,甚或有心守約的話,關秀才也該到祝老大夫墳前稟明此事,不知關秀才可有做足這些事?」
必逢春聞言,臉色黑了一半,張口卻擠不出半句話。
外頭隨即有人應和,「大人,祝老大夫出殯時,關秀才連到祝家一步都沒有,更遑論到祝老人夫的墳前了!」
「可不是嗎!要不是祝涓弄了新糕餅在鎮上引起風潮,引起方家不滿,關秀才也不會特地前往,說是有心重修舊好,可從頭到尾全都是在問糕餅如何制作,這是我親眼看到、親耳听到,我要是有一句謊言就不得好死。」王大娘大聲喊著,就怕公堂上的人听不見。
第十二章鎮撫使問訊(2)
祝湘聞言,不禁回頭感恩地朝她答謝致禮。
「放肆,衙門里外不得喧嘩!」孔進才吼道。
「今日本官審案,本官允許。」袁窮奇不疾不徐地說,硬生生地給孔進才打臉。他不睬孔進才一臉悻悻然又不敢違抗,隨即又問︰「不知關秀才詢問糕餅如何制作是所為何事?」
「那是因為那糕餅特別新穎,隨口問問罷了。」關逢春見招拆招地道。
袁窮奇微點著頭。「但是祝涓在公堂上曾說過,當日喂雞吃的桂花涼糕並不是她做的,那又會是誰做的?」說著,目光落在了方丙均身上。「方記掌櫃,是你做的,對不?」
方丙均聞言,嚇得魂不附體,連話都不會說了。
「大人,這怎會與他有關?那新穎的糕餅,甚至是蜜釀,也唯有祝涓會做。」關逢春立刻開口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