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花語 第24頁

蕭囂喝道︰「別說了!」「我要說,」靳朔激動地站起來,「你是個膽小表,你怕她知道真相之後拋棄你,所以先拋棄她。你寧願先傷害她也不願意她來傷害你。」

「不是不是不是。」蕭囂將椅子掀翻在地,「我不是怕她傷害我。她太善良了,根本就不會傷害我,如果她知道我有低蛋白血癥,只會更愛我,不會拋棄我。正因為這樣,我死的時候她會更痛苦。」

低蛋白血癥?旭陽踉蹌下,她不知道那是什麼病,她只知道蕭囂就是因為這個才不能娶她。原來他說的「不能」,不是「不想」,而是因為他得了一種致命的病。

「你太悲觀了。簡醫生不是說,只要不引發敗血癥,就不會死。」

「不引發?一受傷就血流不止,任何部位發炎都可能感染病菌,你告訴我,這麼弱的免疫力怎麼能夠不引發?你再告訴我,你可曾看到一個不曾轉化為敗血癥的病例?」

「可是,可是我們可以注意保護,蕭爺爺活到了六十四歲。」

「那我父親呢?他只活到二十五歲。而且,爺爺最後不還是去在這上頭?他從發病到去世只有三個月。」

「Joe,你不能只往壞處想,蕭叔叔去得早是因為當時不知道這種病會遺傳。」

「現在知道了!我身體里流的血隨里會要了我的命,我連自己的生命都保證不了,怎麼保證給一個女人幸福?聖誕夜那次感冒,還有前幾天的發燒,幾乎把辜爺爺和廖叔叔嚇個半死,我怎麼能讓她陪著我時時刻刻生活在恐懼之中?旭陽跟天嬌的個性不同,你也說她適合娶回家當老婆。她需要的是一個穩定的家庭,一個疼她愛她的丈夫,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我能給她什麼?我甚至無法給她一個正常的家庭。」

旭陽捂緊嘴,拼命擦著眼淚。她不能讓他發現,絕對不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她,為了讓她少傷心一些,所以她不能讓他看到她的心為他疼得快死掉了,不能讓他知道碎裂的心正忍著劇痛一針一線地縫合。

靳朔抹了抹眼角,「你這家伙,真是個痴情種子。唉!我看我也勸不動你了,不過有句話還是要說︰如果你真的愛林旭陽,就好好保重自己,別死得太快,至少等她徹底將你忘了之後,否則到時候她不止會恨你,更會恨她自己。」

蕭囂笑著捶了靳朔一拳,「你這家伙,名副其實的損友,我真是誤交匪類。」

兩個人都笑了,笑聲中有真誠,有友誼,有理解,有相知相惜。

旭陽知道他們快出來了,匆匆轉向樓梯間,一種狂奔下去。眼淚像洪水決堤一般洶涌而來,她的視線模糊了,眼前一幕幕閃過曾經與蕭囂在一起的情景︰尾牙舞會過後的冷漠;聖誕節日出時的安靜;黯然神傷地跟她說生命很脆弱;看著室內窗明幾淨時憂愁地說離開時會舍不得;既痛苦又無奈地告訴她愛她但不能娶她。

林旭陽,你是個大白痴,這麼多的跡象都暗示著不尋常,為什麼你沒有發現?為什麼你不曾懷疑?你是個自私鬼,始終抱著三年前的成見不曾真正放開,受了傷只會一味沉浸在悲痛里,指責他,怨恨他,為什麼沒有想過他的反反復復也許有不能說的苦衷?為什麼不試著體會他隱藏在憂郁背後的深情?

她一路沖到停車場,靠著一輛車蹲了下來。想哭,這里是個最安靜的地方,而此刻,她發現自己居然哭不出來了。為什麼要哭?哭是最懦弱的表現,蕭囂選擇隱瞞她,推開她,是不是就因為他覺得她是個承擔不了風浪的女人?還是,其實他也是懦弱的,寧願選擇逃避,選擇回憶,也不願面對她可能給他的否定答案?或者,沒有勇氣讓所愛的人知道他對生命的恐懼?每個男人都說她是適合娶回家當老婆的女人,當老婆僅僅意味著安于現狀,收拾房間,做飯,體諒丈夫在外奮斗的辛苦嗎?不,還意味著陪所愛的人一起創立一個家,維持一個家,陪他一起面對生活,面對生命,克服困難,營造幸福。

她透過車窗,看到對面黑色奔馳車內懸掛的日本妞造型的平安符,那是董事長的專屬車位。她緊緊地盯著那道平安符,想到某個久遠的畫面,原來,那天在啟軍樓下看到的那輛車真是他的。原來,那麼久以前,或者更早,他就已經默默地愛著她了。如果不是愛到無法抑制,她想他也不會在舞池中,聖誕夜,做出逾越的舉動。然而每次逾越之後,他立刻就被病魔的恐懼所吞噬。于是他懊悔、退縮、推開她。他為她考慮得太多,做得太多,現在,該是她為爭取兩個人的未來做點什麼的時候了。

**************************

蕭囂送靳朔到停車場,意外地看到旭陽站在靳朔的車子前面。

旭陽不看他,直接轉向靳朔,淡淡地道︰「我在等靳先生。」

沒等靳朔說話,蕭囂已開口︰「你找他什麼事?」他沒察覺自己口氣中的醋意有多濃。

「私事。」

「現在是上班時間,不適合談論私事。」

靳朔看了看兩人,越過蕭囂道︰「這樣吧,林小姐,我等你下班後來接你。」

「不用麻煩了。」旭陽直視靳朔,始終不看蕭囂,「我只問你一句話,蕭董不介意的話不听著好了。」

靳朔疑惑道︰「什麼話?」

「你願意娶我麼?」她拋下一顆炸彈,炸得兩個男人呆若木雞。

旭陽仍然維持面無表情,「你不是說過我適合娶回家當老婆?所以我來問你,你願意娶我麼?」

「這、這……」靳朔的視線在蕭囂和旭陽之間徘徊。

「旭陽?」蕭囂驚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旭陽不理他,看著靳朔,「靳先生,你還沒有回答我。」

「我……」靳朔滿臉無奈,頻頻給蕭囂使眼色,仿佛在說︰趕快把你瘋女人帶開。

「我知道了。」旭陽苦笑一聲,「你也不願意,不過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你是第三個說我適合當老婆卻不想娶我的男人。對不起打擾了,靳先生。」

她走向電梯,在兩個男人反應過來之前按下按鈕。她按的是十四樓,如果蕭囂夠聰明,就應該知道她去找誰。他沒有令她失望!電梯打開的時候,他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停車場到這里十五層,他的速度挺快,看來體力沒有她想象中那麼糟。

她故作驚訝地揚高眉頭,「董事長?有事麼?」

他大步跨進來,重新按了底樓,扶著她的肩一直喘氣。她沒有推開他,十五層,的確難為他了。到了九樓,她伸手要按鍵,被他抓住,然後就不再放開。他們回到停車場,坐上他的車,卻沒有發動。靳朔早已不知去向。

等他氣息喘勻了,她才問︰「帶我到這兒干什麼?現在是上班時間。」

他反問︰「你要去找于志偉?」

「對。」

「問同一個問題?」

「對。」

「旭陽。」他無奈地喚一聲,令她微微一顫,「別跟我賭氣,至少別拿自己的幸福跟我賭。」

「我有資格跟你賭嗎?我的幸福足夠做籌碼嗎?」

他堅定地道︰「足夠。」

「可是你不要。」她口氣哀怨。

「我……」他垂下頭,「對不起,我要不起。」

「為什麼要不起?」她期待地望著他,希望他可以對他開誠布公地說出來。

「我,我不能保證給你幸福快樂,我無法給你一輩子。」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