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鳥物語(愛我,不容拒絕) 第2頁

噢!知道了又如何?曲凌風買過誰的賬?恐怕他死去的母親從墳墓里跳出來也無法阻止他的獨斷專行,更別說跟他從來都不親的父親和他從來沒有承認過的繼母。是的,我的母親就是他的繼母。不過我們之間不像其他繼兄妹的相處模式,既沒有相親相愛,也沒有怒目相向,更沒有尷尬曖昧的青澀之情。事實上,在他蠻橫無理地介入我的生活之前,我們根本算不上認識。我妹妹倒是對他欽慕已久,但是他這個卑鄙小人只會利用她來要挾我。惟有小弟——他和我共同的弟弟——是這個復雜關系中惟一的幸運者,得到所有人的關愛。

「砰」的一聲,浴室門被大力推開,他探進頭來叫道︰「怎麼還沒洗好?再給你一分鐘,下來陪我吃飯。」

我想他這輩子永遠學不會輕言細語地說話,至少對我是不會了。

我緩慢地擦干身子,費力地穿上浴袍。我不是要故意拖延時間,也不是想逃避和他吃飯,更不想惹他生氣。實在是——我的手腕好疼,剛剛撞到的地方已經紅腫,估計很快就會淤青,而且,我不確定是不是傷到了筋骨。

砰!門又被撞開,我發誓听到了門板激烈的抗議聲。

「還在蘑菇什麼?你不知道我餓了嗎?」他直直地站在我面前叫喊,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同時,我還要忍著手腕的劇痛與浴袍的帶子奮戰。天知道我也餓得快虛月兌了,如果可以,我寧願什麼也不穿就去吃飯。

「你的手怎麼了?」他大手一伸,正好抓住我受傷的地方。

「 ——」我痛得直抽氣,差點逼出眼淚。

「怎麼弄的?」他輕輕翻轉我的手腕,用指月復在紅腫的肌膚上輕觸,另一只手抬高我的下巴,沉著臉再問一次︰「怎麼弄的?」

「你弄的,剛剛將我拋進浴白的時候。」我知道他並不會因此而自責,只會生氣,因為我沒有保護好自己。他的論調是,我現在每一寸肌膚都屬于他,所以我得「給他」好好照顧。當然,他是沒有這個義務的,他一向只享受權利。

「該死的!」他用力耙了耙頭發,不知在詛咒誰,臉上又添一層陰郁暴躁。

他牽著我的左手走出浴室,開始翻箱倒櫃地亂找一氣,最後懊惱地喊︰「小芳,你見鬼的把急救箱藏到哪兒去了?」

「啊?」小芳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先生,在這兒。」她快手快腳地從矮櫃最底層拿出急救箱。我猜她剛剛不是在廚房就是在餐廳,隔著一層樓和數道門,她居然能听清他喊些什麼,不知道是房間的隔音效果不好還是小芳的耳力又進步了。

他拿著藥油,笨手笨腳地幫我涂抹。我咬緊下唇,盡量不痛呼出聲。

「先生,還是我來吧。」小芳大概是看不下去他這樣折磨我,仗義執言。

「你出去。」他的聲音嘶啞沉悶,帶著壓抑的火氣。小芳同情地看我一眼,乖乖出去。

大滴的汗水從他的額際滴到我手臂上,他的手在不停顫抖。涂藥這種小事做不好也會急得出汗?這可不像曲凌風的作風。

他突然停止了所有動作,然後毫無預警地將我推倒,欺上來熱切地吻我,大手肆意地觸撫我的肌膚。天!我猛然意識到,剛才浴袍的帶子根本就沒系上,他在涂藥的時候一直看著我的……

凶猛激烈的席卷而來,我只來得及在他的粗喘聲中模糊辨出一句︰「是你誘惑我。」

真冤枉!但是這個時候,我無力爭辯是誰誘惑誰的問題,並且爭辯也毫無意義,問題的關鍵在于︰他、想、要。

這三個字就足夠了。

※※※

我像一只折翼的鳥,落上一支破敗的桅桿,漂流在暴風雨的海面。不知何處是彼岸,不知何時會翻船。我在狂風巨浪中沉浮,听海嘯的聲音,听浪花的輕喘。暴雨融進陰沉的海面,迎合波濤的旋轉,狂風在吶喊,卷起我棲息的風帆。我被摔得支離破碎,惟有靈魂,仍在暴風雨中掙扎盤旋。

風停了,雨住了,我的靈魂還在飄蕩。雨水打濕了我的頭發,我的肌膚。不,那不是雨,是汗,有他的也有我的。

天花板不再旋轉,我的神志逐漸清明,看清了他激情過後的面容,疲憊而滿足。他側躺著,一只手輕撫我光滑的脊背,一只手壓著我右邊小臂。我覺得怪異,一時又說不出來哪里怪,總之通常我們不是這種姿勢。我動了動被他壓麻的右臂,手腕的刺痛仿佛不那麼嚴重了,我知道了,是因為他一直壓著我的右臂,所以覺得怪。某種柔軟的情緒觸動心底,我隱約知道他維持這個動作為了什麼,又固執地不去明了背後隱藏的東西。我寧願相信自己只是一只用來玩樂的鳥,這樣放生的時候才不會眷戀。

他緩緩張開眼楮,眸子呈現略微的深藍,顯得清澈明亮。他只有在十分歡娛和滿足的時候,眸子才會呈現這種顏色。他看著我,嘴角線條舒緩,眉梢略微垂下,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我幾乎看呆了,那種幸福祥和的感覺,就像暴風雨過後的海上日出,溫暖、燦爛、光芒萬丈。

某種不雅的聲音打破了我們之間的靜默。「咕嚕嚕,咕嚕嚕……」

他微挑眉心,一本正經地道︰「我的肚子在叫。」

我也一本正經地說︰「還有我的。」

他咧出一個貨真價實的笑容,拉我起身,幫我系好浴袍的帶子,一起下樓去吃已經冷掉的晚餐,或者叫消夜,又或者叫早餐。

其實他是個不會笑的人,笑起來總有那麼點別扭,不是顯得陰沉詭異,就是顯得囂張狂妄,而剛才那個笑,就顯得傻里傻氣。不會笑的人,還是不要笑的好。我,同樣是個不會笑的人。

※※※

我的手腕腫了整整一個星期,這令我無法工作,我的手比一般人的手更重要,因為我是一個詞曲作者,流行的說法叫做音樂人,無論寫歌還是譜曲,都必須要有一雙靈活的手。事實上,他不工作的時候,通常也不喜歡我工作,他會帶我出外旅游、運動,瘋狂地花錢,或者僅僅坐在家里看電視,听音樂,偶爾去參加宴會。心情好的時候,他會讓我唱歌給他听。他在別墅的四樓開闢了一間設備精良的音樂室,方便我的工作,其實,是方便他掌控我。但是,迄今為止我沒有在這間屋子里創作出任何東西,我必須要回到工作室,才能靜下心來工作。我怎能在一個精美得令我窒息的地方擁有靈感?

我獨自躺在四樓陽台的吊床上,听落地窗內傳出的音樂,有些昏昏欲睡。吊床懸在郁郁蔥蔥的葡萄架下方,陰涼愜意,抬眼便可見層層綠葉中垂掛的青綠色葡萄,顆粒小而稚女敕,一定又酸又澀。一星期前的暴風雨並未對這片蔓藤植物造成多大的傷害,我很懷疑,看起來這麼小這麼脆弱的東西,為什麼比人更有抵抗力?是什麼鼓勵它與狂風驟雨斗爭?

我揉了揉微痛的太陽穴,坐起來,目光掠過劍蘭、楠竹、葡萄藤環繞的空中花園,穿過灰白的大理石雕花欄桿,看向庭院中碧波蕩漾的游泳池。

他像一條飽食過後的鯊魚,在水中優雅愜意地游動。「嘩」一聲,水花分散,他順著扶梯上岸,光果的上身肌肉結實,比例勻稱,隨著走動微微牽扯,濕潤的頭發在陽光下黑得發亮。

遠處傳來高跟鞋踩在礫石路面上的聲音,一條縴細修長、穩重干練的身影轉過噴泉朝他走來。略呈褐色的秀發整齊地挽起,牢牢固定在腦後,過大的黑框眼鏡遮住那雙深邃美麗的眸子,一襲深藍色的職業套裝使她看起來嚴肅刻板。是曲凌風的秘書秦昭,一位標準的職業女秘書。不知道為什麼,我一想到「職業女秘書」這幾個字,就會聯想到「職業殺手」。其實兩者的確有異曲同工之處,殺手拿錢剝奪的是人命,秘書拿錢剝奪的是老板的時間,更甚者,這種人拿誰的錢就操刀宰誰的時間和體力,直到榨干老板的血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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