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嬸對她的解釋並沒有懷疑,倒是二話不說將手上放著酒的端盤交給她︰「正巧爺在找妳,妳順便把酒端去前面偏廳給爺。」她是有發現到爺最近似乎對小歡特別注意,不過她也只以為是因為經過了小歡在藥鋪奮勇救了她的事,才使得爺對小歡印象深刻,再加上她偶爾會在爺面前稱贊小歡的俐落乖巧,所以爺才會只要有事就直接點名小歡。
就像剛才,爺一從外面回府隨口就又問起了小歡。
展歡接過了酒。「大嬸,那我得趕快過去了!」爺找她?希望她沒耽誤到他什麼重要的事。
雖然她不認為她能替他做啥重要大事,不過只要他開口,她一定盡力做到。
很快地,她來到了偏廳。
廳子里,荊天衣正一邊和阿丁交代著事情,一邊要往門外走。
看到了展歡,他只對她勾勾手指要她跟上來,往外的步伐和說話的速度完全未受影響。
展歡只好端著酒跟在他們身後走。
「……大概就這些東西你去準備,記住了?」
「是!爺!」
很有精神地應了聲,阿丁接著告退,快步離開。
這時,他們已經回到了主子爺的住處。
只見房間內,福旺正滿頭大汗地在為爺要沐浴的澡盆倒進熱水——都是那臭采月,害他又得重跑一趟。而且現在爺都已經進房門了,嗚……
荊天衣一踏進房,隨手便解下外袍丟到一邊。而展歡則趕緊放下酒,接住他的衣服。
他微皺眉,視線落到突然跳過去幫福旺扶好差點滑掉的熱水桶的展歡身上。
「呼!謝謝!」福旺是因為爺在一旁,太緊張了才會差點打翻水。他感激萬分地向救了他一命的展歡低聲道謝。
展歡則干脆替他把另一桶水也提起來、倒進澡盆中,輕松俐落。而看她動作,福旺也沒閑著,將一桶冷水慢慢加了進去,調節出最適當的水溫。
「爺!您可以沐浴洗塵了!」完成後,福旺馬上退下。
至于展歡,一見到主子爺已經站到澡盆旁開始動手解開自己的衣扣,她的心一跳,趕忙也跟著要出去。
「小歡,替我倒杯酒。」荊天衣懶洋洋的聲音喚住了她。
展歡住腳,立刻又轉回身。可沒想到她一轉過去,主子爺赤果結實的胸膛就這麼大剌剌地躍進她的眼,全然沒防範的她低呼一聲,直覺地伸手蓋住自己的臉。
「爺!對……對不起……我沒看到……」臉紅心跳,她連話都快說不完整了。
荊天衣臉上惡意的笑,她錯過了。可他從喉嚨逸出的愉快笑聲,她听得一清二楚。
「傻丫頭!我不怕妳看,只怕妳不敢看。」他失聲笑了起來。同時月兌下最後一件衣物,跨進了水里。而身體一浸上這熱水,他隨即受用地低吟一聲,全身緊繃的肌肉不由放松了下來。
展歡雖然遮住了眼楮不敢看,不過有關他的動靜她卻是听得格外敏感——包括他下水的聲響,和他那聲性感得令她耳朵發癢的低吟。
老天爺!這未免太刺激了。
她忽然覺得屋里好熱。
「小歡!酒!」荊天衣慵懶地出聲提醒她。
這丫頭打算化成一根木棒嗎?
展歡這會兒才終于憶起她剛要做什麼來著!偷偷吸口大氣,鎮定著心神,她一邊拿下手,一邊往桌旁移動。再趁著替他倒酒的短暫時間,她總算讓自己心里有了準備。
沒事、沒事!爺只是要她倒酒,又不是要她服侍他沐浴——她知道大部份的富貴人家總需要下人服侍沐浴包衣,不過她倒從沒听過主子爺這麼做。
倒好酒,她轉身直直朝他的方向走過去。
展歡雖然努力地眼觀鼻、鼻觀心,不過仍控制不了自己的一臉臊熱。來到水氣彌漫、坐著個赤果大男人的澡盆旁,她微蹲下,眼楮直直看著主子爺的臉,將酒杯捧上。「爺!您的酒!」
「嗯。」
荊天衣搭在盆緣的一只手抬起,接了過,然後湊在唇邊喝了一口。他轉眸,仿佛也染著層迷蒙水氣的黑色楮楮微瞇,盯住她。
「小歡!」他突地扯開一抹七分狡猞三分認真的笑,而他仍拿著酒杯的手向前,伸出食指觸上了她的額心。
展歡不由屏住呼吸,幾乎要瞪成斗雞眼地看著主子爺頂在她額頭上的手指。「呃……爺……」他的意思是不是……替他再倒滿酒?
「我很期待有人可以幫我刷刷我發癢的背……」他說。
「……」這里好象也就只有她了!
荊天衣就連眼楮也浮著笑意。他收回指,卻緩緩將手中的酒杯移到她的嘴前。「要不要先喝點酒增加妳的勇氣?」
展歡終于找到聲音了。她把頭向後稍退離︰「爺……你不是……不是……」
「開玩笑!」荊天衣接下去。他將酒杯轉回,手指把玩著它。「妳猜對了!」他挑眼睨視向她。「去把那面銅鏡帶過來,我在這里等妳!」將原本熱氣高漲的氣氛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地轉為兩句冷靜果斷的指令。
這回展歡倒是反應很快地馬上站起來。「是!」她一下子便跑離他的視線,跑出這屋子。
展歡一直到回了房,才終于用力吐出一口從爺面前便憋著的氣。
攤躺在椅子上,她幾乎渾身虛軟無力。到現在,她的心髒仍急促狂跳著,而腦海中,則不斷出現主子爺那精壯結實的胸膛。
雙手捧著自己熱燙的臉蛋,她努力要平復下心跳的速度、揮開剛才的畫面。
好不容易,她的心和腦袋漸漸鎮定下來了,一個奇異的念頭突然涌上——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荊天衣。
以往,她除了將他當成主子以外,還是主子——有平易近人的、輕松的,也有嚴肅的、威嚴的多面相的主子。而即使跟他經歷了幾次較近距離的接觸,她仍然當他是主子。就算兩人再多了解彼此一點,他們依舊是主人跟下人。換言之,她從沒將主子爺當男人看。
沒錯!即使有太曾外祖母的推力,她還是沒有這點醒覺。可是就在剛才,她才突然體認過來,荊天衣不但是主子,也是個男人!
一個有血有肉、有脾氣有感覺的男人。
一個真實起來了的男人。
就是因為有了這像被雷劈到一樣的醒悟,她才會在剛才面對著他時有種頭昏腦脹的感覺。
哎呀呀!她連血都沸騰起來了。
一陣催眠似的聲音在她耳邊進響。
展歡眨了下眼,又用力揉揉自己的臉頰,這才想起剛才主子爺交代的事。
她趕忙將她藏在床底下的銅鏡取出來、放在膝上,再將覆在上面的布巾拉開。
「臭丫頭!瞧妳臉泛桃花、眼神酥茫……思春啦!」
在她的手指觸上鏡緣時,眉娘媚態萬分斜躺在一張貴妃椅上的撩人身影,配合著她的嘲嗤出現在銅鏡上,和她的耳邊。
是習慣太曾外祖母毫不美化的詞匯,可展歡仍忍不住心悸了一下。
說的……真好!
「眉姨……」
「怎麼?干嘛用這種死心的語氣說話?剛踩到大便是不是?」
「不……是剛發現一件大事……」
「荊天衣不愛女人愛男人?」
「……」
「還是女人男人都愛?」
「……算了。沒事。」
「喲!妳這臭女乃娃,跟老娘耍脾氣是不是?妳要嘛就說,不要就嘴巴給我縫起來。」
「嗯……其實我只是忽然發現……主子爺原來是個男人。」
「……」
「眉姨?」
「……呵呵……哇哈哈哈……天哪、天哪!老娘我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到現在才終于開竅的後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