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清楚,為什麼靈石會在夜宿身上出現?也或者,靈石便是夜宿、夜宿便是靈石?不過他很清楚的是,不管在這件事之前或之後,夜宿依然是夜宿──就算她可以不再只能棲宿在黑夜下,就算她的能力已陡然增大到了他也無法抗衡、想象的地步……
夜宿,這時驀地對他妖媚一笑,伸出藕臂向上環勾住了他的脖頸,將他再拉低向自己,接著毫不羞澀地侵犯他溫暖像是天空那陽光的唇。
封澈倒是樂于接受她的侵犯。
佔領他的唇、佔領他的氣息,也被他佔領。有好一會兒之後,夜宿才宛如剛偷完腥的貓似,滿足地自他被她啃吮出明顯痕印,就像標志著她專屬記號的頸間撤退,她改將螓首枕在他的肩頭上。而她仍微微細喘的氣息,就這麼在他耳畔無意間制造出撩惑的效果。
封澈原本還未平穩下來的呼吸,這時猛地一停,然後,再深深吸了口氣,長長地吐出。
「妳是故意的?」他忽然無奈地。
舒服地干脆將雙足縮上來,整個人窩進他懷里的妖精哼了哼,當然知道他早發現了。「我沒挖掉她的眼楮對她還不夠好嗎?既然她想看,那就讓她看個夠吧!」
遠處那原本一直向這里偷看的人,早在兩人親熱時便已面紅耳赤地趕緊溜走了。
封澈有些頭痛。
「難道妳還是認為雲兒對我這師父……真的有師徒以外的感情?可我明明是將她和其它三個孩子全視做自己的孩子一樣地自小養到大,要說是其它感情,妳怎麼不說是父女之間的感情?雲兒她絕對不可能……」實在想不下去,頭更痛了。
打從夜宿昨夜偶然向他透露雲兒對他懷有男女之情一事,別說他听了覺得荒謬,恐怕連與她最親近的雁兒也會直呼不可能。可沒想到夜宿卻一直堅持她沒說錯,還要他盡快教她死了這條心!
「我永遠是他們的師父!」封澈正色對著夜宿再次強調道。
「你是他們的師父又如何?」夜宿的媚眼睨向他,艷唇勾著邪笑。「你還曾是我的『叔叔』呢!」替他回憶起前塵往事。
封澈一怔,自然又想起了十年前那一段他們初識的景象。
低眸看著她,他的臉龐不禁又染上了笑意。「依妳那時小不隆咚的年紀來看,我讓妳喊聲叔叔也不為過。不過……那時候的我們又哪里想得到,我們令天會演變成這樣?」偶爾腦中還是會浮現自己是在摧殘幼苗的罪惡感啦!不過現在若真要他拋棄這幼苗,他倒寧願繼續懷著罪惡感生存下去。換言之,這一滴愈來愈渺小的罪惡感,又怎麼抵得過他以心、用命相許的女子?
夜宿的紫眸閃過一道燦金的光。「也許,十年前你就已經預感到了什麼,所以你才沒殺了我,是嗎?」她的聲音,彷佛是朦朧的低吟;也彷佛,由他的心探出了某個秘密。
連一絲的遲疑、詫愣也沒有,封澈回她神清氣朗的笑。
「我預感到的,是妳身上某種不同于一般鬼族人的氣息,才讓我沒下殺手。不過更大的原因,應該是妳那時候實在太惹人憐愛了,沒有人下得了手!」他握住她抵在他心口上的縴手。「總之,妳現在還好端端地、活生生地在我的面前,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夜宿垂下眸,凝視著他握著她的手。
「我會毀了你,你怎麼還能當做不知道?」她低魅地開口。而只是這兩句話,就足以說明她不知如何竟已將封澈這深藏了十年、從未有第二人知情的秘密識破了。
封澈輕揚眉毛,炯眸隱過異光。
夜宿緩緩抬起眼,直直地、深深地望進他的眸與心里。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由你的心預感到了你的預感,不過不管你的預感是真是假,也不管我會如何毀了你,我只知道一件事……」她的眸底逐漸有了一絲笑,就連她的唇角也是,但她眸底與唇角的笑同樣又輕又柔。可她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卻跟輕柔扯不上關系。「要是你死了,而且是死在我手上,我一定會追你下幽冥,再讓你死上十次一百次!」
呵呀!
這丫頭!
封澈原本該斥責她的,可他卻忍不住笑嘆出一口氣。
明明就是柔情萬千、賺人熱淚的誓死相隨之意,卻要干嘛用這種變相恐怖的語法說?
他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她額心那簇野火似的印記上。
「妳呀!自己不也沒讓我知道妳的『命運』的秘密?」
那一天,除了在她體內觸引到靈石的氣息,他還探出了另一個使她的生命現象會在那麼短瞬間步向衰敗的原因──在她久遠前,一定曾有某些外來強大的力量,強行過度地要將她內在的潛能在最短時間內激提出來。或許這些力量是成功了,但卻使她的身體遭受到一些無形、不可彌補的傷害。他就曾在某些鬼族人身上發現過這種現象──就像是一朵開得最大最美,卻注定得提早凋謝的花。
所幸,她有靈石護體,否則……
封澈才想掐昏這差點害他嚇得短壽十年的丫頭咧!
嗯……這麼看來,他們似乎是不分軒輊,半斤八兩啦!
夜宿看著他──他知道了!
然後,她嬌媚笑了。
「可是現在,『命運』不是已經重回到我的掌握中了?」她握下他的手,與他的指再緊緊交扣。「不!是『我們』一起掌握了我的『命運』!」
封澈的目光匯滿了溫柔。他抬起兩人交握的手,唇邊也漾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應該說,我們一起掌握了我們的命運!」
華太後的柳眉緊攢,鳳目眸光里彷佛有抹被深深壓抑,卻也即將瀕臨爆開的情緒。
「你說什麼?你也認為我不該逼迫封先生殺掉那妖女?」她一字一字、平靜似的語氣卻蘊釀著風暴。
燁帝親手為母後奉上一杯茶,跟著坐在她身邊。他揮手屏退了一屋子的宮女、侍從。
「除了我以外,一向最信任封先生的難道不是母後您?既然如此,這回母後為何又非要左右他的決定?」他直視著他母後那雙急于掩藏某種心思的眸,似乎若有所悟。
華太後首次在他銳利的眼光下感到了微微的心虛與狼狽。只怕真被他看出了什麼,她隨即鳳顏一肅,鎮定下來。
「沒錯!我是信任封先生,可我卻無法信任那鬼類。有誰知道那鬼類終有一刻不會反害了他?更何況我看封先生對那鬼類的打算恐怕也不僅止于此……」這兩日,她總不時會重復夢到封澈與那妖艷的鬼類在一起的景象。她明白,她已愈來愈難克制自己焦躁的情緒了。就連她也難對自己誠實地承認,她在深深地嫉妒、憤恨著。
原來她以為,即使她得不到這天神一般的男子,這世上也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得到他,至少她的心還可以是平靜的。可是現在不同了……
燁帝的臉上有著令人捉模不定的笑意。微垂下眸,輕易隱去其中的深思,他修長的指無意識地撫弄著桌上的瓷杯。
「我是約略听平涯提過一點他們十年前就已相遇的事,況且他們也說,如今的『夜』已不是以前的『夜』,如果封先生真可以改變她,甚至讓她轉而成為我天朝的助力,這又有何不可?」眼前,那一張艷麗無雙卻又妖邪足勾魅天下男人的臉龐清晰浮現,若非他也只是個凡人,或許他……
「我不允許!」華苾截口一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