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彎月進出淵園多次,從未遇過阻礙,可這回她卻遇上了。
她遇上了阻礙。阻礙她的,是人。
「向姑娘、傅兄弟,對不起!爺他現在不見任何人。」
獨孤閑雲的兩名護衛關九、藏風在門口擋住了向彎月和傅遙。
「他一早就在忙?」向彎月如果這麼輕易被阻退就不叫向彎月。
門內似乎隱隱有什麼動靜。她听到了!
既然他已經醒了,很好。
必九與藏風迅速交換過深意的一眼。
「向姑娘,真的非常抱歉,爺他現在……真的沒辦法見你,不知道你有什麼事找爺,或許我們可以先幫你轉達。」關九以盡可能婉轉的語氣說。
一旁的傅遙憑著他敏銳多疑的觀察,已經隱約有了不對勁的直覺,他更沒有錯過這兩人眼中極力掩飾的隱憂。
向彎月卻沒有傅遙的細心。
她的注意力全在他們的阻擋行動上。
「我要見他親自問一件事,不管他在忙什麼,我現在就要見。」她語氣強硬。
「向姑娘……」兩人為難了。
向彎月不講理。因為獨孤閑雲的莫名其妙,所以向彎月更不講理了。
「小姐……」傅遙瞧出他們十分為難,忍不住出聲了︰「也許獨孤公子現在真的沒辦法見你,我看還是我們再多等一下好了……」
向彎月的視線在兩人臉上轉。
「行。只要你們說出他究竟在忙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可以考慮看看。」她稍稍讓步。
「這……」兩人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原本緊閉的房門開了。
房門開了,有人從里面走出來。
兩個人,一個是山莊的總管何震雲、一個是背著小箱子的老先生,他們從房里面走出來。
兩人的神情都有著焦急。他們匆匆向外走。
向彎月攔住他們。
「何總管,出了什麼事?」
再怎麼粗心,她也看出了何震雲的個尋常。
她不喜歡何震雲。冷靜深沉的何震雲,是她在這里最不愛接觸、更不愛搭理的人。不為什麼,反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雖然她不喜歡何震雲,不過他現在有利用價值。
何震雲停下腳步。
他看向她,俊美的臉龐顯出驚訝。而他眼中~閃而過的詭異卻沒有任何人捕捉到。
「向姑娘,你怎麼來了?
「來這里當然有事。」向彎月從不掩飾自己的喜惡。她坦蕩蕩直視著何震雲。「別對我拐彎抹角,你直接告訴我,能不能回答我的問題。」
所有人都看著他。連關九和藏風也是。他們已經被她逼問出一身冷汗了。
何震雲認真地看著她。
「如果我說不能呢?」
「也行。我直接進去問獨孤閑雲。」
何震雲抿了抿唇,唇角勾起了有些冷酷的紋痕。
「向姑娘似乎忘了這里是藏意山莊而不是貴門。」
向彎月哼了哼。「何總管似乎忘了自己是總管而不是主人。」她也不客氣。
何震雲的眼楮迸出了邪冷光芒。下一剎,他卻又驚覺地微斂眸,輕易地掩蓋過去。
「向姑娘說得是。何某的確沒有資格替主于做決定。」他的語氣平靜、波紋不起。深意地看了那不知死活、天高地厚的丫頭一眼,他突地邁步,繼續領著劉大夫向外走。「請向姑娘自己進去找公子,失陪了。」
對著他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向彎月馬上就往里面走。
既然何總管都說了,這回關九和藏風自然也不再阻攔她。
向彎月終于踏進那道門。
~進門,她立刻發現了異樣。
屋里,有人。有不少人。
屋里,有不少忙忙亂亂的下人。
忙亂,有一個源頭。而源頭,似乎正是躺在床上的人。
向彎月大步走近,而站在床前的人也看見她和傅遙了。
「咦?娃兒,你們不是該走了?」來人劈頭就說。
向彎月計較地瞪著他。向彎月計較地瞪著老總管。
「是不是連你也急著趕我們出莊?你也有分?」一低頭,她的注意力就被床上的人吸引去。
「咦?他……他怎麼了?」
床上的人,正是獨孤閑雲。
很不對勁的獨孤閑雲。大大不對勁的獨孤閑雲。
燒紅的臉色、滿頭滿身的汗、再加上不住的吃語喃喃、翻身輾轉……
而且他似乎正陷入無意識的昏迷狀態。
下人一直在替他拭汗、一直在費力退他的熱。
「他生病了。」向彎月月兌口而出。
沒看過這樣落魄狼狽的獨孤閑雲,她竟有些……無法接受。
「他是生病了。」老總管點頭。
「他病得很嚴重。」這就是她被阻擋在外面的原因。「可是昨幾個晚上他明明還好好的……」她不自覺地咬咬下唇。
吹風、生病?他不可能是昨夜和她在屋頂上吹風才生病的吧?這男人才沒這麼柔弱。如果該病,也會是她病才對。
向彎月的眼楮一直沒離開床上在昏迷中仍飽受折磨的男人。
她的心怪怪地抽搐了好幾下。
老總管彎下腰替獨孤閑雲再換下頭上已經被燙熱的巾。
「是啊,少爺這病來得也真突然,我早上來找少爺才發現他有些不對勁,不過他那時候還沒這麼嚴重……」
「沒請大夫來看嗎?」向彎月這時已經把之前要來找獨孤閑雲的目的全拋到九霄雲外了。
「怎麼沒有?剛才震兒才把劉大夫請出門。」老總管哼了哼。
「大夫怎麼說?」原來何震雲帶出去的老先生就是被請來看病的大夫。
向彎月瞧獨孤閑雲臉上的燒紅似退了些,忍不住伸手探了探。
嚇!好燙!
手中傳來的熱度讓她不覺跟著心悸,所以她一時沒注意到老總管語中的異樣。
「哼!那個庸醫說他診不出少爺究竟是生了什麼病,只開了退熱的帖子就不敢待了,我要震兒另外再去請大夫來。」
老總管嘴上說著,眼楮卻偷瞄向那娃兒。
看來,現在想趕也趕這娃兒不走了。
看來,這娃兒是真的擔心起他家少爺了。
看來……這計劃或許會有些變數了。
向彎月原本就沒打算走。這下,她更非留下不可。
在獨孤閑雲還沒給她一個解釋前,她當然不走。
況且,她還沒看夠這麼狼狽的獨孤閑雲呢,她當然不走。
所以,她留下了。
而且,她還留在淵園。她還留在隨時能看得到獨孤閑雲的地方。
因此,這三天,她的情緒不知道隨著獨孤閑雲的身體變化高高低低了幾次。
這三天,獨孤閑雲燒了又退、退了又燒。這三天,獨孤閑雲沒醒過。
這三夭,被藏意山莊請來的大夫已經不知道有幾位,卻沒有一個診得出獨孤閑雲究竟生的是什麼病。
看來,獨孤閑雲是生了怪病。~種讓群醫束手無策的怪病。
藏意山莊已經陷入~片愁雲慘霧之中。
不過,藏意山莊是藏意山莊,向彎月是向彎月。
向彎月沒心情愁雲慘霧。
因為基本上,她不相信狡猾得像狐狸、健壯得像牛的獨孤閑雲,會被區區病魔打倒。
他是禍害。他自己不也說他是禍害。怎麼說自己是禍害會遺千年的人,會被區區病魔打倒。
只會躺在床上吃睡都要人喂的男人,她可不承認他是獨孤閑雲。
不!他是獨孤閑雲。欠揍的獨孤閑雲。
他再不醒來,就欠她揍的獨孤閑雲。
日將落。
淵園,肅靜。
向彎月已經對著獨孤閑雲的臉,不死心地看上了一個時辰。
屋里,剛退下一票的人。因為他又燒了~次。
老總管去打發像蒼蠅似老要黏上藏意山莊來的人。
屋里,只剩下她和獨孤閑雲。
對著一個不言不動的木偶看有什麼樂趣的?
向彎月不懂,卻莫名其妙對著他看上一個時辰。
奇怪,以前怎麼老看他礙眼又討厭?她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討厭一個人就是討厭,她一向全憑直覺。可是這個男人呢,卻讓她有了研究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