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想伸手模模她在輕顫的睫毛,可是他最後還是努力克制著沒動手。
「我是姓宮,我是江南宮家人,我會到大義莊原本就是為了調查金龍門的事。可是我接近你最主要是因為我喜歡你。而且想要保護你宮家的男人,從來不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到傷害。
我也是。夜色,我」
他突然住口。
因為他看到一雙黑澄如夜色的眼楮。
那雙眼楮正翻騰著復雜的情思看著他。
是程夜色。那雙眼楮的主人是程夜色。
他的話,程夜色字字句句听得清楚。
她的心,也在翻騰。
就如同在破廟的那一次。
為了他,她甚至咳出血來的那一次。
「你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第一次,程夜色有種想祈求的強烈渴望。程夜色有種想祈求讓一個人能活下去的強烈渴望。
「我們都能好好活著。我們也都會好好活著。夜色,相信我。」
爆無敵握緊她的手。宮無敵堅定地握緊她的手。
程夜色的心,又在翻騰了。
「劻噹劻噹」
突然,一陣鐵鏈聲從外面響起。
不久後,地牢里多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地牢里多了一個又焦急又暴躁的男人。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竟是為了這個臭小子反抗姥姥夜色,我要听你親口告訴我。他們說的都不是真的。」
是程日光。是不顧一切終于偷進地牢里來的程日光。
他打听到了足夠的消息。可是他卻不相信他听到的這些消息。
所以他非來不可。所以他非親自來一趟,親自問個明白不可。
為了一個闖進谷來的少年。
程夜色不可能為了一個闖進谷來的少年甘冒背叛師門之罪。
如今程日光終于看到了。
程日光終于看到了被關在地牢里的程夜色和就在她隔壁牢房的小子。
程夜色看著他。程夜色淡淡靜靜地看著他。
「對的錯的又如何?少主,你不該來這里。」
此時,程日光才突然看到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忿怒、痛苦,驚嫉的情緒立刻使他失控。
「夜色,就是他!他就是你這次出去遇到的男人是不是?你對他動心、你喜歡上他了!夜色!
我不準、我不準!你明明知道我愛你!你明明知道我愛你愛了那麼久!你怎麼可以為了這個臭小子,就拋下我對你的感情」
程日光咬牙切齒地用力搖著牢門。
「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爆無敵突然跳了起來。他一下子跳到牢門前。
他對著程日光笑。他對著程日光無賴地笑。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不管你以前有多愛夜色,現在我們兩個已經在一起了,而且就算死。我們也會死在一起,怎麼樣?你覺得很遺憾嗎?你有辦法就進來殺死我啊!」
被他一激,程日光怒吼一聲就對著他擊出一掌。
爆無敵像條小魚似的往後面一滑,滑出了程日光的掌風。
程日光被激怒了。一擊不中,他立刻又補上一掌。
只可惜,他的掌風對于已經返到牢房里的宮無敵沒啥影響。
「喂喂!你這是在替我煽風哪!想殺我用這種武功?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爆無敵嘻嘻笑著。
程日光恨不得將這小子碎尸萬段。
「你真以為我殺不了你!你真以為躲在里面我就殺不了你」
「你是殺不了我。因為你沒有鑰匙。不過你可以餓死我、渴死我,反正你要我死。
用什麼辦法都一樣嘛。」
如果用目光可以殺人,宮無敵早已經被殺死千萬遍了。
程日光緊握住牢門的手已經可怕地泛白。
他突然望向程夜色。他突然望向一直靜靜坐在那里的程夜色。
他的目光,一轉為飽含著深沉的痛苦與深沉的渴望。
「夜色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
一接觸到他宛如垂死的野獸的眼楮,程夜色再淡然、再平靜,也不可能完全無動于衷。
「為什麼?」她低低地開口。「他就是他,你就是你。這沒有為什麼。」
程日光一愕。接著,他狂笑了起來。
他突然驚心動魄地狂笑了起來。而且他一邊狂笑著,一邊往外面沖去——
「哈哈他就是他、你就是你他就是他、你就是你哈」
那笑聲。那最原始的狂笑聲,卻令人笑不出來。那笑聲,竟宛如一頭負傷的野獸。
**************************************
黎明前。絕心谷。
沉寂。不尋常的沉寂。
天,破曉前的一剎。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隨著曙光。同時炸開了沉寂的絕心谷。
爆炸聲後,一波接著一波的人肆無忌憚地沖進了絕心谷。
絕心谷。原本該戒備森嚴的絕心谷,如今卻彷彿仍沉浸在夢鄉中。
人。數不清的人。兇神惡煞般的人,闖進了已經毫無抵抗力的絕心谷。
不。這里仍存在還有抵抗力的絕心谷里的人。
還有抵抗力的。是昨夜湊巧沒喝下被下了迷藥的水的人。另外,就是內力較高深的人。
只是,這些還有抵抗力的人太少了。
這些人根本不足以抵抗宛如千軍萬馬般沖殺進谷里來的人。
于是,才沒多久時間,整座絕心谷已經被掌控。
****************************************
黎明前的爆炸聲,震醒了地牢里的男女。
可是即使他們的心頭同時湧上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們卻還是沒有辦法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終于有人進來地牢。直到終于有人跌跌撞撞地跑進地牢來。
披頭散發、渾身浴血的婦人,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才跑進來地牢。
「翠翠姨!?」看清楚來人,程夜色皺緊了眉。
翠姨。姥姥身邊最得力的左右手。金龍門武功最高的護法之一。
可是她卻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
翠姨支撐著最後力量替程夜色打開了牢門便倒下。
程夜色迅速竄出來。她一邊將鑰匙丟給另一間牢的宮無敵。一邊在翠姨身邊蹲下。
「翠姨」程夜色小心地將她扶起。
「谷里谷里有奸細我們被下迷藥孟、孟崇義已經佔領了這里姥姥姥姥為救少主已經已經被害死少主受了重傷被我們的人送出谷了你你也快走」翠姨的生命力在說完這些話後終于耗盡。
她死了。她死在程夜色懷里。
爆無敵也听清楚翠姨說的話。
程夜色放下翠姨,身子迅速向地牢外移動。
爆無敵知道她要做什麼。他立刻盡全力擋在她身前。
「夜色,別和他們正面沖突。」
程夜色的臉色霜冷。
「我要殺了孟崇義!」
爆無敵知道此刻的她悲忿難抑,可是他更知道此刻的情勢實在對他們不利。
他捉住她的手。他捉住她冰涼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你恨不得立刻去取下孟崇義的狗命,不過我們現在要是就這樣沖出去,肯定在還沒找到他之前就被他的人發現、捉住了夜色,這里的環境你一定比任何人熟,倒不如我們先在暗處觀察一切情形,再決定怎麼做,好不好?」
愈在該混亂的時候,宮無敵的頭腦卻愈是清醒。
孟崇義已經進谷來了。而且他在最快的時間內就控制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