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人大丈夫 第16頁

稍後,壽筵熱鬧開席,路雲深被開心的老太爺拉去坐同桌,而她當然是被下人帶往女眷桌。

台子上,戲班子正搬演著精采的麻姑獻壽,讓台下主人、賓客看得目不轉楮、大聲叫好。

坐得離戲台子稍遠的洪夏衫,其實對看戲並沒有什麼興致,更何況她覺得自己此刻更像戲台上被觀看的主角──打從她一坐下,同桌所有一個比一個打扮得艷麗、香粉味重得讓她直想掩鼻逃離的姑娘女眷們,就很不客氣地朝她全身上下打量,眼中顯現出好奇、輕鄙、嫉妒、羨慕;更有人毫不掩飾地當著她的面,就和身旁之人寒寒串串說著什麼以為路爺會與路家的表小姐成親呢,還有人插嘴反駁說是徐家的孫小姐……

「……唉唷!不管是表小姐或孫小姐啦,她們全都配得上路爺,那才叫門當戶對嘛,你們說是不是?」某個風韻猶存的紅衣大嬸聲音稍大了點兒。

有幾個閨秀小姐膽子也大起地紛紛點頭附和。

「是啊、是啊。路家家大業大,要成為當家夫人,當然要有稱頭的身分才行。」

「沒錯。唉,可听說路家的新夫人只是個酒鋪出身的,這根本是侮辱了路家嘛。」

眾女眷你一言我一句,言語愈見尖酸刻薄。難道她們不知道當事人就坐在她們旁邊?錯!其實路雲深帶著新夫人參加宴會的消息一傳開,這些女眷為了目睹傳聞中路夫人的廬山真面目,跑得比誰都快。老實說,路夫人比傳言中還要美是令她們驚訝了些,但她們可不會因此而減低批評嘲諷的火力。

路夫人一坐下來,她們立刻就知道她是誰了。

洪夏衫全听到了,不過她們說她們的,她吃她的。

這筵席的菜色不油不膩,正好她也餓了,所以她吃得很痛快。

其余人沒想到她被明嘲暗諷地罵,還能面不改色,而且還沒啥好人家小姐形象地大口大口吃菜,反倒令她們傻眼得慢慢停住嘴,面面相覷。

「喂,路夫人……」終于有個一臉傲慢的千金小姐忍不住叫了她。

洪夏衫剛好把最後一口百味羹吞下肚,吃飽了。放下碗筷,她抬起頭來,朝正對面的千金小姐綻出意外的芙蓉笑靨。「咦!原來眾位姐姐妹妹知道小女子的夫婿是路爺啊?辛苦大家了。這酒菜我剛嘗過,美味得很,大家應該渴了、餓了吧?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留下目瞪口呆、表情尷尬的一桌娘子軍,她瀟灑起身離開。

她直接往路雲深所在的方向走。不過,當她在不遠處看到路雲深身畔不僅有個青春貌美的姑娘緊挨著他坐,還不避諱地用愛慕的眼光盯著他,並替他殷勤夾倒酒時,她的心冷不防一窒,停住腳步,然後下意識地往反方向移動。

遠離鬧烘烘的筵席場合,一會兒之後,她察覺到自己似乎走進了徐家的一座側院。

她正站在一棟透出溫暖燈光的樸實屋子前。

筵席進行中的喧嘩聲清楚傳來,她略皺了皺眉,才想退離這明顯是主人家的私人區域時,卻忽然有人打開屋子的門,從里面走了出來。

她一時走避不及,意外和跨出屋門的人打了照面──

那是一名身形修長的黑衣女子。雖然從屋內映射出來的光線使得黑衣女子的面貌顯得有些朦朧不清,不過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女子的面容清秀,同時擁有一雙如燦亮寒星的眸子。

黑衣女子自然也看見站在院子中的洪夏衫了;她步子略一停頓,當她清楚瞧見洪夏衫的臉孔時,柳眉幾不可察地一動。

「對不起,打擾了。」以為黑衣女子是在默然指控她的失禮,洪夏衫回過神來,趕緊對黑衣女子一斂身,立即往屋外退了出去。

黑衣女子並沒有出聲。洪夏衫一直到踏出了那座院子數尺外,這才緩緩駐足、松了口氣。

即使剛才她並沒有回頭,卻可以感受到那黑衣女子投向她背後的強烈目光──黑衣女子當然是徐府里的人。還好她的反應不算慢。

她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當是個小插曲。

筵席依然在進行中。

洪夏衫站在廊下,再次望向路雲深坐的那桌,可意外地,原本他坐著的位置已經空了。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仔細再搜尋了一次,發現老太爺和其他人仍在那里大口暢飲,而路雲深的確已不在座位上了。

對了!還有方才黏在他身上的年輕姑娘也跟著不見了。

抿唇,輕吸一口氣,她左閃右避的避開人群,循原路往徐家大門的方向走。

她了解他,所以不會對剛才的畫面胡思亂想;只不過,對一個敢在大庭廣眾之下不避諱展現自己情意的姑娘,她忍不住好奇起她的身分。

她當然知道依他的身分,就算他不刻意去招惹,但圍繞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絕不會少;只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有其他女人貼著他,還一副快為他融化的情景,老實說,她的心可不怎麼舒暢啊。

蹙眉凝思,有些恍神了;下一刻,等她猛地意識到自己快迎面撞上一個正慢慢走在她前方的細瘦人影時已經來不及。可當她逸出一聲輕呼,直覺要跳開時,那人影竟也忽地轉過來,她這才看到一張陌生男人的枯瘦臉孔,緊接著,一抹怪異難聞的味道已經連同他的手覆向她的鼻臉──

在瞬間察覺到不對勁,卻已避不開。帶著異味的布巾粗魯用力地蓋向她,她不小心吸進一口、嗆住──。

「住手,你在做什麼?」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冷冽的聲音倏地出現。

原本感到腦袋開始暈眩的她,隨著那聲音的出現、和抓著她的人將手松開,她整個人隨即癱軟在地──撲跪在石板道上,感覺膝和手肘一痛,卻也剛好讓她腦子一醒。

伏在地上用力喘了幾口氣,她鼻間雖然仍殘留著方才幾乎令她昏迷的古怪氣味,不過她知道自己現在安全了。

耳邊傳來叱喝和激烈的打斗聲響。

她趕緊抬起頭,這才見到發生在她眼前的事──

前面離她不過數尺的地上,一個作徐府下人打扮的細瘦男人被制伏,半跪在旁扣住他一只胳膊和脖頸的,是一名青衣漢子;當她的視線對上立在一旁、手持絲扇的俊美男子後,驀地明白為什麼她方才會覺得那個叫「住手」的聲音听來有些耳熟了。

「關公子!」她微跌坐在地上,愕訝地月兌口而出。

必清朗。

他那張很難令人遺忘、也不可能讓人錯認的「絕色」面容,她當然立刻認出來了。

而關清朗和護衛阿克,原本只是湊巧見到一個徐家下人行跡詭異地用迷巾要迷倒一名少婦這一幕,他想也沒想便出聲身邊的阿克也躍上前制住那下人,而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意外救下的,會是洪夏衫。

幾個大步來到仍坐在地上的洪夏衫面前,他彎身扶起她。「小嫂子,你還好吧?這是怎麼回事?」邊問,同時他發現,四旁竟沒有路雲深的人影,他的朗眉皺得更緊了。

被他扶了起來,洪夏衫舒了口氣,搖頭。她的目光忍不住移到地上那個已經被阿克打昏的人臉上。「……我不知道……那個人……我沒見過……」她才是最疑惑的那個。

阿克走過去,將那人落在地上要用來迷昏洪夏衫的巾子撿起來,並且湊在鼻前嗅了嗅。

「蒙汗迷香。」他對關清朗報告。

必清朗臉現嫌惡,啐了聲。

就在這時,一陣疾快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很快地,路雲深高大的身影從石徑樹影後跨出,當他一眼見到他找了好一陣子的夏衫不但呆立在那里,連關清朗和阿克也在時,他先是一愕,接著感覺敏銳、反應迅速的他,下一霎便看見一具昏迷在地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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