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俐不懂,真的一點也不懂,到底這男人心里在想什麼?
他不是很氣她嗎?
他不是很怨她嗎?
他不是討厭她嗎?
怎麼,發生關系後,就換了顆腦袋?!
還是說嘗到了甜頭,意猶未盡?
不,她不能接受這種鳥事,她獻身不是因為想和他有長久的關系!而是……而是……
吼!
「學長,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當然。」
黎俐倏地起身,結果因為動作太大,造成拉扯,隱隱作痛,呼……
這只是在提醒她,剛剛自己有多狼狽!
那後悔嗎?
不,這輩子她只後悔過一件事。
如果當年不用《辭海》K到他,他們就不會相遇,也不會因為相愛,被長輩約談威脅,更不用忍痛和他分手。
天知道那種痛,簡直難以形容……
沒有當初,也不會有今天……
她帶頭往前走。
每一層樓都有一個後陽台,只要把窗戶和玻璃拉門關妥,他們說話的內容就不會讓人听到。
她轉身迎視他,目光很清澈也很挑釁。
但她還來不及開口,才感覺到一陣風,下一秒已被褚頌元擁入懷內。
他俯著身,在她耳際輕語。「對不起。」
學長沙啞低沉的嗓音,那濃厚的情感……
黎俐閉上眼,感到淚灼燙著眼。
第8章(1)
哼。
女人是水做的,哭就像呼吸一樣,想流淚就流淚,沒那麼復雜。
所以,哭不代表絕對的感動,也不代表絕對的喜怒哀樂,有時候純粹想試看看淚腺有沒有壞掉罷了。
客官們以為男人抱了女人,說了句道歉的話,她滑下晶瑩的淚珠,這就代表感動嗎?代表原諒他了,還抱著他大腿說「你真體貼」嗎?!
錯!
當然不是!
褚頌元突然這樣莫名其妙抱住黎俐,說了句觸動她心弦的鳥話。黎俐感動不感動是一回事,要不要哭也是她家的事,重點是,她有「創傷壓力癥候群」,識相的話就離她遠一點,別再來騷擾她,否則就別怪她連自己都控制不住——
黎俐推開他、舉高手,清脆地賞了他一巴掌,當「啪」的一聲響徹雲霄時,她猛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居然打了他?!
哎呀,真控制不住了?
只能說被氣暈了,否則還能怎麼解釋?
她甩著陣陣麻痛的手心,竟比被賞巴掌的人還要狼狽。她這一掌的力道不可小覷,人家看起來卻不痛不癢。
雖有一丁點不好意思,但是說實在話,黎俐竟覺得有些過癮,胸口悶氣至少消了一半。
別說她自己意想不到,連被打的褚頌元也是一臉震驚。
他笑看著她,有驚訝、有難解,還有好奇。「這——」
她挺胸抬下巴,打斷他的話,狠勁可是百分之百。「你活該,我不會跟你道歉的!」
黎俐倒是惡人先告狀了。
「我沒有要你跟我道歉。」褚頌元揉揉臉頰,這經驗可真難得。「學妹的手勁倒挺不錯的,打桌球一定很合適。」
黎俐臉一紅,那嬌羞的俏模樣,讓褚頌元的眸光炯亮,嘴角提起玩味的弧度。
褚頌元覺得稍微寬心了。
這樣很好,面對一個憤怒的女人總比冷漠的女人有希望多了,黎黎的確需要發泄情緒的管道,更何況他這一巴掌也是罪有應得。
「還痛快嗎?」他奉上右臉。「需要買一送一嗎?」
他這麼大方,反而讓黎俐覺得下手會不會太重了?
她牙一咬。「哼,我只是想告訴你,過去的事不用再談了,以免讓不知情的人過度聯想。」
自省遍自省,該說的事,她選是要說得清清楚楚。
戶外的寒風吹著,她雙手環抱著自己,不知是因為真的冷還是心里的慌,她開始發抖。
餅去的事不能談,現在的事談不得,她和他之間也算是亂得可以了,不過沒關系,更正錯誤永遠不晚,明後天離開這里後,她又會是一條好漢!
褚頌元發現她顫抖的肩膀,皺起眉頭。他一年到頭都是襯衫、牛仔褲,實在沒有外套可以月兌下來英雄救美。
「你要進屋去嗎?」他眉一挑,敞開雙臂。
「或是我抱著你取暖也可以。」
這下換黎俐皺眉瞪人了。
人真的會改變?還是她以前對學長其實還沒有足夠了解?曾幾何時,學長也變成肉麻當有趣的男人了?
「不需要,反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只是要提醒你,不用把過去的交情掛在嘴上。」
雖然她亟欲撇清關系,但褚頌元一點困擾也沒有,對兩人的發展,他已有了篤定的想法。
褚頌元點頭,倒是答應得很爽快。「也是,過去的事過去了,我們可以制造新的回憶。」
他挪動位置到迎風處,成了高大且純天然的屏障幫她擋風。
黎俐見到他的舉動,不由得感慨,不管從前還是現在,這點他總是很體貼的……
不不不!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
她嗤之以鼻。「憎恨彼此的回憶?那倒不必了,我的心眼小,舊恨放不久!」
她這句話說得又酸又刺。這實在怨不了她,任何女人和她一樣被莫名其妙推上「戰場」,生氣是免不了的。
褚頌元也明白她話中帶刺的真正涵義,他苦笑,這是事實,所以也只能悶著挨。
回顧前幾小時發生的事,他心跳會加快,會很焦躁,但這些她不會知道。她可能很怨,或許也會害怕,而他卻是百分之百的恐懼……
「的確是,不過我會努力彌補,制造新的回憶,絕對不會讓之後的回憶再有半點陰暗。」
她傻了。「彌補?」
「我會照顧你。」
黎俐覺得他在說外星話。
「照顧?」
「對,我會照顧你。」
黎俐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有問題?
老實說,這麼多年來,她都仔細地將這些回憶藏在心底很深的地方,絕不輕易顯露酸苦的思念。有時候她會想,她之所以羨慕好友同學們擁有幸福的小家庭,是不是因為這個關系?所以她很努力想把自己嫁出去,說不定那種酸苦的思念就會漸漸淡化。
但是現在,他看似美好的想法,她不但沒有半點感動和認同,反而讓她……無法接受?
「不用擔心。」
他誤會了她眼中的遲疑不安。
褚頌元嘴角掛著笑,信心滿滿,凝望著眼前的她,雖然是給她的承諾,卻也讓自己感到無比心安。
沒想到黎俐立刻一口回絕。「我不想要。」
褚頌元沒多想,笑道︰「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卻直接拒絕?」
黎俐很煩躁、很煩躁,甚至有種想落跑的沖動。「什麼都不用說,你要說的我很清楚,但是不關我的事。」
褚頌元握住她的手。「這是我要做的,你只要接受就好,而且每件都和你有關,絕不是無關。」
黎俐搖頭,她梗著氣,被他握著的手甚至微微顫抖,她忍著暈眩,一字一句地說︰「學長,如果是因為‘那件事’……你不用對我負責,我是成年人,我會對自己負責。」
她推開他的手,想要進屋。
他出手擋住了門,這個問題遲早要拿出來討論的,雖然他心中有恐懼,擔心會失去她,但不能不討論,否則以後會變成心中難以撫平的傷痛,對兩人都一樣。
「不可能要你負責,錯在我身上。」他低啞地說,厚實的嗓音有自責的坦誠。
黎俐沒有動作,低著頭,止不住渾身的冰冷,繃著聲音說︰「如果你現在讓我走,我跟你還有可能是朋友關系,你可以偶爾來依依的咖啡小屋坐坐,我會請你喝咖啡……」
他伸出手,溫柔地輕掬她的下顎,看見她眼中的驚慌,他清楚地坦白。「黎黎,你不會只是我的朋友。」
黎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