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福晉都開了口,闕飛冬自然沒有理由拒絕,也只能在三個嬸娘和那三個姑娘訕笑的眼光中,帶著滿肚子的酸氣和咽不下的怒氣將人領回了瀟湘院。
嘶……疼啊!
那生生裂開的傷口讓納蘭肅鳴只消一動就疼得嘶嘶地倒抽涼氣,可他那張曾讓無數閨閣姑娘暗中惦記的俊顏上卻閃著一抹貓兒偷腥後的愉悅神情。
他背倚軟枕,腦海里回蕩的盡是昨夜那個在他身上小意求饒、嚶嚶低泣的女人。
只可惜他因傷勢關系起得晚了,要不然他還真想瞧瞧海棠春睡中的她,或者她方醒時那模模糊糊的嬌俏模樣。
他這廂兀自笑得開心,也不喚人進來伺候,就想等著那正主兒回來伺候自己,她一向是個嘴硬心軟的。
如今他身上帶傷,她一定會小意溫柔的伺候他,只消一想起她照顧病中的闕飛夏時那溫柔的模樣,再聯想她這般照顧自己,他就覺得渾身發熱,恨不得此刻她便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想著想著,听力極好的他,听見了外頭傳來的足音,他知道那是她。
靜待著她與守在外頭的丫鬟們交代了幾句,又听著她朝寢房走來的腳步聲,他滿是歡欣的等待著。
但隨著她進門,屋子里卻彷佛跟著刮入一陣寒風,他有些愣然地瞧著那比隆冬臘月天還要冷的臉色,猛地一愕。
「郡王爺醒了?」
聲音也很冷,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溫柔憐惜,他還來不及開口說什麼,就見闕飛冬側身一讓,讓出了後頭那個身段婀娜多姿的女人。
「快給郡王爺請安,請完安後再診診脈吧。」闕飛冬聲音冰冷地說道。
七早八早的,聞曙舟不可能過來,而納蘭肅鳴昨夜傷口迸裂時,她雖小心翼翼地處理過,可也怕自己處理得不夠好,正好四阿哥送來的這個女人懂得醫術,又是四阿哥的人,應可信任,所以她便人盡其才了。
「是。」那女子輕聲應了,然後款款走向前,朝著還弄不清楚狀況的納蘭肅鳴盈盈下拜。
「妾身巫氏,奉四阿哥之命給郡王爺請安。」
初時的震驚過去,納蘭肅鳴的腦袋瓜子也開始運轉了起來。
自稱妾身,又是四哥送來的,還有飛冬的冷臉……幾個線索串在了一起,納蘭肅鳴若是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那他就不可能成為天子近臣了。
臉上的笑容盡失,他冷眼橫了闕飛冬一眼,然後才將目光轉向還跪在地上的巫氏,卻是朝著闕飛冬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四阿哥對郡王爺的兄弟之情,四阿哥憂心妾身無法妥善照顧郡王爺的身子,所以將擅長醫術的巫氏賜給郡王爺。」
饒是此刻她的心中五味雜陳,說話時仍保持語調平平,沒有絲毫的抑揚頓挫,也沒有半分自己的心緒,只是平鋪直敘將事情交代完。
「你同意?!」
他簡直不敢相信,昨夜他們才圓了房,今日她就領了個女人到他面前,就算是四哥所贈,難道她不能找個由頭拒絕嗎?還是她壓根就不在意他的身邊還有其它的女人?
這樣的念頭一起,納蘭肅鳴的臉色更黑了,看向闕飛冬的眼神也帶著絲絲的不確定。
「雷霆雨露皆為君恩。」
闕飛冬淡淡的說,可藏在袖子中的手緊握著,借著那深深的刺痛提醒著自己與他之間的不對等。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尋常事,更何況他是高高在上、地位尊貴的多羅恪敏郡王,就算不算上她這個嫡福晉,也還有側福晉、庶福晉、侍妾等等的名額。
包何況,她不過是因為沖喜才嫁進來的,八字不好不說,又沒有尊貴的家世、有力的娘家,對于這一切,她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可……為何卻是在昨夜被他那親密愛憐之後,若是沒有昨夜,她便可以輕易的接受,甚至為他妥貼的安排。
現在,她依然只能接受,卻得忍著心頭的痛楚,她還是能妥貼的安排,但每一步的安排,都像是掐在她頸項上的一只手,讓她痛苦不堪。
「郡王爺……」巫氏不甘被忽略,嬌嬌地輕喊了一聲,想要提醒納蘭肅鳴她的存在。
「起來吧。」終歸是四阿哥所送之人,不看僧面也得瞧瞧佛面,這個女人他只能暫時收下,但……
他的怒氣再次朝著闕飛冬而去,她不是很會撒潑嗎?她不是悍婦嗎?怎麼這會又賢良起來,她……是不在意他吧!
「謝郡王爺。」巫氏再次行禮,起身後便忙不迭的輕啟檀口,說道︰「四阿哥命妾身好好照看郡王爺的傷勢,不知郡王爺可否讓妾身診脈?」
「嗯!」納蘭肅鳴低應了一聲,可他那雙銳眸卻始終沒有離開闕飛冬的身上,而她準備避讓出去的舉動,更是挑起他巨大的怒火。
她不在意……當真不在意……
最後,在闕飛冬即將步出寢房的同時,納蘭肅鳴也冷然的開代道︰「前陣子你不是說要讓我至廣福寺休養,求佛祖保佑我的身子嗎?先前老祖宗進宮時已經得了皇上的口頭允諾,如今我身上的任務不可再拖了,你讓人去請老祖宗入宮向皇上打個招呼,說我們要出京休養。」
第9章(1)
太福晉是皇上的姑姑,在皇上面前終究是有些臉面的,再加上皇上本就極為欣賞納蘭肅鳴的能力,正等著他康復好重回朝堂,一听太福晉說納蘭肅鳴的身子好轉了些,總算能啟程到京郊的廣福寺靜養,立刻便準了。
消息一傳回郡王府,里頭的下人們全都動了起來,一行人很快就出了京城,抵達廣福寺。
香煙裊裊,緩緩的佛唱不斷地響起,安寧祥和,令闕飛冬一顆心終于微微沉澱了些,望著那滿山遍野的一片翠綠,她原本極度壓抑的情緒終于微微的松了松。
「福晉不去瞧瞧郡王爺安頓的如何嗎?」
闕飛冬搖搖頭,思緒慢慢回到了早些時候。
在納蘭肅鳴的堅持下,他們夫妻是乘著同一輛馬車前來廣福寺的,而寺里的主持早就接到消息,早早地便闢了寺里的一個大院子以供恪敏郡王夫妻使用,旁邊的幾個小院子也提供給了郡王府隨行的奴僕,而那隨行而來的巫氏,則被安置在離主院最近的一個小院子里。
他們乘坐的馬車才剛停下,闕飛冬和納蘭肅鳴方下車,便瞧見巫氏正以女主人的盜態,指揮著僕役將馬車上的東西抬下來安置,那指揮若寶的嫻熟模樣,倒顯得闕飛冬這個正經的福晉有些無能。
但她渾然不在意,由著巫氏安排關于納蘭肅鳴的一切,自己則趁亂,帶著綠竹和棉青往主院後頭的林子走去。
走在那婉挺的小路上,闕飛冬的心情難得回復了些許,也不願多想方才納蘭肅鳴也瞧見了巫氏那越俎代袍的行為,卻沒有多說什麼的淡然。
這兩天,日日夜夜都是巫氏在納蘭肅鳴身邊伺候,闕飛冬雖然瞧著心里頭發酸發挖,卻什麼也沒說,而她對納蘭肅鳴的感情,從一開始的怦然心動到現在能冷眼旁觀他與其它女人的親密,她想,心就算再痛,也有可以平復的一天吧?
不看、不听、不想,是她現在唯一能做到的事,但每每只要想起,她與他曾經這樣親近,如今卻變得這樣陌生,她其實就有種沖動想要跑到他面前,問問他可曾有過真心?
但她不能……因為她沒有任何的倚仗,更何況她曾說過,待事成後會自請下堂,所以只能暗自神傷。
「福晉,咱們回去吧,天色已經漸漸暗了呢。」
綠竹和棉青身為闕飛冬的貼身丫鬟,自然心疼自家主子,這兩三日她夜夜輾轉難眠,臉色也日漸蒼白起來,但她們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只能更加細心的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