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的往公車站牌走過去,一台銀色的BMW跑車一直跟著她。
等到她在站牌下站定、轉身,才發現那輛她熟悉得不能再更熟悉的跑車。
夏春韻的心猛烈劇跳,在那一瞬間,她有種想要轉身逃開的沖動。
郁擎在她面前停車,帶著冰冷的俊顏走向她。
她手足無措,明知自己沒有任何的愧疚,卻還是心虛的低下頭。
「過得很開心嗎?」他冷冷的問。
在他瘋狂的找了她一整夜之後,帶著疲憊不已的身體和受盡煎熬的心靈回家,得到的居然是她要為她的醫生披上白紗的事實。
他知道她就算離開柏翠山莊,也不會不來馬里蘭,所以他在這里等,等她出現。
「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低頭看著腳下,那里有一株開在磚縫中的蒲公英。
「恭喜你,」他咬咬牙,「要結婚了。」
她一震,露出了一個苦笑,想是女乃女乃跟他說了。
也只有冷淡如他,才能這麼輕松的開口恭喜她。
夏春韻有點氣自己,居然這麼死心蹋地的愛著這個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人。
「謝謝。」
郁擎此刻只想朝她大吼,罵她是笨蛋,並問她為什麼要選擇別的男人而不要他?
可是他說不出口,他的尊嚴讓他無法開口求她放棄那段婚姻,回到他的身邊做他的天使。
「祝你幸福。」
听到他的祝福,她差點沒哭出來,強忍著悲傷,輕輕的說︰「也、也祝你幸福。」
「我會的。」他將手插在口袋,抬頭看著悄悄來臨的暮色。
看樣子今天晚上不會有星星了吧?黑暗將統治一切。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對彼此的祝福,結束了這段曖昧的感情。
郁擎安靜了一會,突然說了句,「我還記得你的樣子。」
她愕然的抬頭,一臉的不明白。
「五年前的葬禮,」他輕輕的說︰「我想你不知道我也在。」
五年前的葬禮?她埋葬爸爸媽媽的那一次嗎?他為什麼這麼說?
她想到女乃女乃說的,靜靜的車禍,然後再想到自家人發生的車禍,她知道了!
那一年的意外,他們彼此都失去了最親愛的人。
眼淚迅速盈滿她的眼眶里,她忍不住顫聲問︰「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沒有看她,「從我推開你花店的玻璃門那一刻。」
她總算明白,就算她覺得他對她有些特別,也不是出自於其他感情,或許是同情,也或許是補償。
「我只是想去看看,那是怎麼樣的一家人,」郁擎平靜的道來,「當時我不知道,現在我才明白,我毀了一個多麼幸福的家庭。」
夏春韻突然非常後悔,她跟他說那麼多家人的事,想是每一次都使他的良心受到強烈的鞭笞和譴責。
她無意中加重他的自責,而她一點都不知道!
「那不是你的錯,」她含著淚,哽咽的說︰「也不是任何人的錯,事情就那麼發生了,誰都無法預料。」
「但我有機會阻止,」他咬咬牙,「如果我不將靜靜強制送醫,如果那天我有把車子熄火,如果那天我有攔下她,也許不會有遺憾……」
「那是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當然可以找出一百個當初如果那麼做就不會發生的理由。」
她終於知道那困擾她許久的淡淡情愫是什麼——他對她感到自責,而這讓她痛苦。
她並不要他覺得虧欠於她呀!
「我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我接受了已經發生的事,希望你也一樣,不要一直活在後悔里。我們都沒有辦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你應該懂的。」
郁擎看著她,表情有點愕然。
他以為她會恨他、氣他,甚至給他一巴掌,可是她沒有。
她就那樣靜靜的看著他,「如果你是在等待被原諒的話,那麼,我原諒你,希望你也原諒你自己。」
夕暉輕輕包圍著她,使她的周身看起來有點閃閃發亮,像個落入凡間的天使。
鮑車來了,夏春韻步上公車,沒有再回頭多說一句。
郁擎依然站在公車站牌下,直到黑暗將他包圍。
他很心痛,因為他知道他失去了他的天使。
她即將成為別人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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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擎對著鏡子最後一次調整他的領結。
穿著正式燕尾服的他,看來更加英俊瀟灑,而且充滿著屬於成熟男人自信,優雅的高貴氣質。
今天是炬陽的慈善晚會,他身為總裁當然得準時出席。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眉頭深鎖,看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最後他戴上眼鏡,就像戴上完美的面具,隱藏住他所有的喜怒哀樂。
然後他離開他的房間,步下樓梯。
像是被什麼牽引似的,他下了樓梯居然朝著大門的反方向前進,左轉走進鋪著厚地毯的長廊,來到夏春韻曾經住餅的房間。
他壓開門把,推門進去。
房內的擺設一如往常,直立的穿衣鏡旁,掛著一件純白的亮緞長禮服。
禮眼就那樣靜靜的吊在那。
郁擎走過去,伸手卻只踫觸到一手的冰涼,「春韻……」
他不明白,他一直以為他和她之間存在著一股極大的吸引力。
他幾乎要肯定那就是愛了。
可是毫無預兆的,她在宋家舞會上離開,沒留下只字片語的讓他找了一整個漫漫長夜。
回來之後,得到的卻是她已經離職,並且準備為她的醫生披上白紗的消息。
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在他準備好要迎接他未來的幸福時,老天卻把他的命運之路轉了這麼大一個彎?
郁擎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深藍色天鵝絨的盒子,輕輕的打開,里面躺著一只耀眼璀璨的鑽戒,完美無瑕的車工切面,反射著叫人炫目的光芒。
他將鑽戒連著盒子放在矮椅上,有點譏諷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微笑,「愛情果然只是一種錯覺而已。」
他這一輩子都不需要。
「但是——」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你知道你在說謊。」
春韻,他全心全意的愛,已經離開了。
他听到一種碎裂的聲音。
毫無懷疑的,那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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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春韻將一大束瑪格麗特插在水瓶里,放在病床旁邊。
然後她拉開百葉窗,讓大片的陽光透進來,全都灑在夏秋吟身上。
她彎下腰,輕輕吻了下妹妹的額頭,眼淚從她的眼眶里落到妹妹毫無生氣的臉……
蘇子興心疼的看著她憔悴的臉龐,「哭出來沒關系,你會好過一點的。」
夏春韻搖搖頭,貪戀的看著妹妹安詳的睡容,像是要把她的一切用刀刻進心里似的。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
她最親愛的妹妹,在早上十點三十五分的時候,結束了她在人世間的最後一次呼吸。
對蘇子興來說,夏秋吟的死亡是預期中的事,臥床不動的病人最怕肺炎,一旦得到反覆性的肺炎,那等於是在等待死神來臨而已。
「或許對她來說,這也是一種解月兌。」
她看看他,禮貌的一笑,「對不起,你可以讓我跟秋吟獨處嗎?」
蘇子興連忙道歉,趕緊跟護士小姐退出病房,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他這輩子是不可能擁有夏春韻的愛了。
因為她在最悲傷的時候拒絕了他,就是最明白的暗示了。
夏春韻靜靜的握著妹妹的手,「你現在一定跟爸爸媽媽在天堂相見了,幫我向他們問好。
「不用擔心我,我一個人也會過得很好。」
還好無依無靠的是一向堅強的她,而不是膽小柔弱的秋吟。
不知道誰曾經說過,活著才是一種最嚴苛的考驗,只有最堅強的勇者,才能夠孤獨的呼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