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女仵作 第23頁

大家都知道,宋沛恩會是最最難過的那一個人。

她始終低著頭,一聲不吭,沒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

朱炎說道︰「沛恩,走吧,還有事該做呢。」

「嗯。」她輕輕點頭,「我知道。」

「唉,其實妳可以答應賀大人,跟他同去,也比在這里好得多。」

賀大人落水回來之後,整個人就變了。

他不再跟兄弟們喝酒說笑,當然也不再到處去探訪百姓,就連跟宋沛恩他也沒什麼話說。

他變得不苟言笑,而且非常勤于升堂,對于鄰里問的爭紛用嚴肅而認真的態度去處理,反而讓大家嚇得不敢動不動就告官了。

以前公堂最熱鬧,現在卻是最嚴肅。

他不再像以前一樣采取放任政策,而是所有的事情一一過問,什麼事都按照規章來,不容許一絲一毫的馬虎。

他變得冷淡,而且不愛說話,就連對公主也是愛理不理的,大家都覺得奇怪,抓著宋沛恩就問怎麼回事。

但她只是緊緊閉著小嘴,一聲也不吭,完完全全的變回之前那個宋沛恩了。

「賀大人覺得我到京里更有發揮,可是我不想去。」

賀真是好意呀,覺得她在這里很埋沒,之前他在信里也提過,希望把她調到刑部去。

可是她始終沒答應過,現在更沒有去的可能。

她只要看著他,就會感到痛苦!

那個身體里,曾經住著一個她已經不能忘懷的人。

「說的也是。」朱炎自以為是的說︰「賀大人如果還像以前一樣喜歡妳,跟他去也還下錯。」

現在就別提了吧,免得讓她難過。

「什麼?你說賀大人喜歡我?」宋沛恩從來也沒听過這種說法,也從來沒想到過這種可能。

「他當然喜歡妳呀。傻丫頭,他不喜歡妳,追著妳跑做啥?」朱炎道,「妳真是當局者迷呀。上次妳不理他,把他急得跟什麼一樣,求大伙給他想辦法,誰知道才多久,唉,就變了。」

「我、我不知道!他是喜歡我的嗎?我又丑、脾氣又壞,他喜歡我什麼呢?」

宋沛恩仰頭望天,她的心中充滿著許多許多疑問。

為什麼老天爺總是喜歡折磨她?為什麼老天爺總是要把她最重要的人帶走?

人家說當仵作積陰德,將來一定會有好報,那都是騙人的。

她再也不相信善有善報了。

第十章

燭火下,宋沛恩伏案寫字,專注的她臉上沾了黑墨,但卻沒有發覺。

她將她當仵作這兩年來的見聞,仔細的回想,一筆一筆的寫下來。

一陣風吹來,燭火差點熄了,而她腳邊的來福則發出悲鳴,一副很不安的樣子,夾著尾巴在房內轉圈子。

「來福,怎麼了?」一說完,她笑了,「忘了那小表走了,你不會說話了。」

「誰說的?」來福卻開口,哀怨的說︰「走了不能再來嗎?」

她高興的扔下筆,「嘿!真的是你,你不是心願已了,投胎去了嗎?」

「是呀,我明明就心願已了,可是那個牛脾氣的閻羅王,他莫名其妙嘛!他說我壓根就沒解開我的牽絆,叫我再回來搞定,否則不許我投胎。」

宋沛恩狐疑的說︰「有這種事?那你的牽絆到底是什麼?」

「我本來以為是賀真,想說他現在想明白了,也面對正確的記憶了,我就應該無牽無掛了,可是閻羅王卻說不是,根本就是故意找碴。」

她好奇的詢問︰「那你沒問他,到底是什麼牽絆著你嗎?」

「我問啦!誰知道他反而罵我,說我自己的事我最清楚,怎麼反而去問他。」他哀怨的說︰「沒辦法,我只好再來找妳了。」

「我?我也幫不了你。」宋沛恩一臉無奈,「不如你再去找諸葛琴操吧。」

一提到這個名字,她就充滿怨念。

「他都失蹤了,我去哪找他?我不是跟妳說過,鬼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呀。」說到這,他突然想到,「對了,我去了一趟枉死城,還真的找到了妳的家人。」

「真的嗎?」她一激動踫掉了毛筆,剛好跌在來福身上,弄髒了他的毛皮。

「妳小心點啦,我可不想在這麼冷的天洗澡,我會著涼的。」

她抓著他的耳朵問︰「你見到我爹娘啦?他們好不好?想不想我?」

「不只妳爹娘,妳爺爺、女乃女乃、哥哥、姊姊、叔叔、伯伯我都見了,他們好得很、樂得很、開心得很,哪有我這麼慘。」

「他們真的很好嗎?」

「當然好啦,通通要去投胎了,還有什麼不好的?閻羅王說呀,妳爹當仵作替死人伸冤,積了許多福報,全家都受用,不用受苦受難通通去投胎。」

來福似乎很嫉妒似的,還重重的哼了一聲。

「我爹他沒有話跟我說嗎?」她有點失望,「你有告訴他,我很想念他們嗎?」

「說了,怎麼沒說?妳爹說雖然舍不得妳,可是沒有辦法上來看妳,叫妳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快快樂樂的過活,這樣他才能了無牽掛的去投胎。」

宋沛恩露出一個苦笑,「快快樂樂?好難呀。」

來福突然大叫一聲,「哎呀,宋老伯說的真是太好啦!我知道我缺了什麼了。」

「什麼呀,干麼突然大叫?」

「快快樂樂呀!賀真他不痛快得要命,所以害我走不了,妳趕快去讓他快快樂樂開開心心的,那就全搞定了。」

「我哪有辦法讓他快快樂樂呀!」別把她估得那麼高,這種事她也無能為力。

況且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哪有辦法幫別人呢?

快樂,壓根就是遙遠而無法踫觸的幻想。

「怎麼會沒有辦法?賀真在這里跟妳混的時候,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間,我雖然是狗,也看得出來他開不開心。」

宋沛恩一听,眼淚就毫無預警的往下掉落。

「怎麼啦?我說錯什麼話了?」

看她掉眼淚,他就覺得自己似乎做了錯事。

「沒有,是我想到別的事情。」她蹲下來,溫柔的說︰「來不及了啦,賀蘭已經死了,他不會再回來,賀真永遠也不會快樂的。

「一個人如果不能忘掉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就永遠不會快樂,賀真就是那種人。」

來福張大了嘴,「可是他沒有錯呀,我會死,不是他的錯。」

「我們都知道,但是如果他想得開,能原諒自己的話,又怎麼會有賀蘭?」

又怎麼會害她如此痛苦?

「唉,可惜他看不見我、听不見我,否則我就直接跟他說,也許他會停止自責。」

「除非你當時沒死,否則他永遠都會覺得是他害的。」

來福沮喪的說︰「那我不就沒投胎的希望了?」

「我不知道。有太多太多的事,我沒有答案,我也有好多好多的問題,可是沒有人能給我答案。」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她才十七歲,卻已經像個日落西山的老太婆了。

來福好哀怨,「我看我是沒希望了。」

宋沛恩模模他的頭,「那就一起作伴吧。」

為了監察台主簿賀真身亡一事,究竟是自殺或是他殺,大伙都吵吵嚷嚷,亂成一團。

京城四大仵作吵得天翻地覆,各執一詞,通通不肯讓步。

有的說是自縊,有的卻又說是被人絞殺,雙方說的都有理,皇上听得頭也痛。

然而,這個時候,有人提到了宋沛恩。

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天才仵作,至今破過懸案無數,也許能看出端倪。

于是宋沛恩來到了京城。

大伙這才知道,原來讓許多人不敢為非作歹的仵作,居然是這麼蒼白瘦弱的小泵娘。

她全身包裹在一襲整潔的黑衣里,頭發整齊的在腦後編成麻花辮,露出她尖尖的瓜子臉、澄亮的大眼楮,挺直的鼻梁和毫無血色的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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