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人都紛紛嘆道︰「這小乞丐真有福氣,遇著了這樣的好人。」
少年打開盒蓋,拿起一片又軟又香的雲片糕送入嘴里,眼里突地閃過一絲狡詐,他快速的跟了上去。
「二少爺。」阿武回頭瞧了一眼,嫌惡的說︰「那個小乞丐跟上來了。」
傍了他一整盒不便宜的雲片糕不夠,還想跟上來要錢嗎?
哼,真是太厚臉皮了。
「沒關系。」雲絕疆也回頭看了他一眼,不以為意的說︰「可能剛好順路。」
「喂,我吃完了。」少年快步的來到他們主僕面前,把手給伸長了,「這盒子還給你。」
「你拿到八珍樓去,這盒子還值個幾文錢。」這盒子是八珍樓為了鎮樓之寶雲片糕而訂做的,非常的精致,可以重復使用。
「我不要那幾文錢。」他露齒一笑,「我叫阿紛,你呢?」
「你問我家少爺的名字想要做什麼?」阿武不客氣的插嘴,「你快走開,我是絕不可能坐視少爺再給你什麼東西的。」
「我問問也不行嗎?受人點滴之恩,當涌泉以報,我連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還談什麼報答?」
雲絕疆搖手道︰「你不用報答我,不過是小事一件,根本算不上什麼恩惠。」
「對你是小事,對我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他正色道︰「還是你看我是個乞丐,不配來問你的名字,也不配說報答?只要我不來麻煩你,那就太好了是吧?你怕我上門去要銀子嗎?哼,也未免把人瞧得太扁了!」他一臉悻然,老大不高興的樣子,一雙眼楮又習慣性的往天上飄去。
「我沒有那麼想。」他微微一笑,心里想著這個敏感又高傲的少年,講話還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留給人。「我姓雲。」
「雲?」他隨手在樹上折了一根樹枝,在地上龍飛鳳舞的寫了個雲字,「這個雲?」
「是。你識字?」他有點驚訝的問,沒想到他居然識字,難怪談吐不俗。
「是呀,跟我爹念過幾年書。」他眼眶突然一紅,嘴巴一扁的就把樹枝往地上扔,將腳下的小石子踢得老遠。
「你家在哪,怎麼不回家去?」听他說有個爹,雲絕疆心想,他果然不是乞丐,瞧他那個驕傲的模樣也實在不像。
「我才沒有家,我爹不要我了啦。」
「不會的。說不定他正想著你回家。」雲絕疆好脾氣的說︰「趕緊回家去,讓你娘給你做頓好吃的,別在外面餓肚子了。」
「我娘早死了,留我一個人四處給人家欺負,就連爹爹都不要我了。」他嘴巴一扁,流下兩行眼淚,洗去了臉上的煤黑,露出白玉般的肌膚,「喂,雲少爺,你家里缺不缺下人,我去給你使喚好不好?」
雲絕疆還來下及表示,阿武就大聲的說︰「我們雲府不缺下人!就知道你沒安好心眼,你是看準了我家少爺脾氣好,吃定了他是不是?」
「是呀,怎麼樣?!」阿紛突然含淚的說︰「你們是不缺下人,但我可是缺口飯吃。」
雲絕疆想了想,這少年會讀能寫,身世也的確可憐,剛好三弟的書房還少個書僮,不如就帶他回去好了。
「我有個弟弟,今年十九,明年要參加省試,他正要一個書僮,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連連點頭,破涕為笑的說道︰「謝謝雲少爺。」
「少爺,你千萬不要上他的當,說下定他是個大騙子……」他就是看他不順眼。
窮人家還有什麼脾氣,居然跟他大小聲?!
「好了,不用說了。」雲絕疆打斷他,「我既已決定,就不會再更改了。」
阿紛一听,樂得眉開眼笑,轉頭向阿武做了一個得意的鬼臉、吐吐舌頭。
阿武忿忿的瞪了他一眼,心里想著,等你進府就知道!
他要是沒吆暍一群人給他一個下馬威的話,他還以為自己是大爺呢。
「謝謝雲少爺。」阿紛開心的拉著他的手,蹦蹦跳跳不亦樂乎的連聲道謝,燦爛的露出一口潔牙和兩邊深深的酒窩。
雲絕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樣柔軟的手……居然會是一個骯髒少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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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家人口相當的簡單。
以雲老夫人為主,接下來是兩年前出走的大少爺雲孟隴,跟著是棄文從商的二少爺雲絕疆,再來就是一心仕進的三少爺雲落絮。
還有一個宋允兒,她是雲老夫人妹妹的女兒,八歲時因父母雙亡而到雲家依親。
人家都說大少爺性涼如水,二少爺溫和如風,三少爺倔強如火。
阿紛雖然才來雲家沒幾天,已經以他俊秀的面貌迷倒了一票春心蕩漾的小丫環,奪走阿武自豪的萬人迷稱號,也知道了雲家一些大大小小的事。
女人嘛,很難叫她們閉起嘴巴,就算阿紛一點都不想要小丫環們熱心的幫忙,她們還是有如蝗蟲似的,不斷飛進他位于雲落絮書房外的小房間,爭著幫他熟悉環境,模清楚主子們的喜好。
阿紛得到這樣的待遇,氣得阿武是牙癢癢的,直罵他是禍害。
「厚,干了!」
雲落絮在暑氣仍熾的暮夏乍後,坐在書房里寫文章,本來火氣就已經很大了,又發現硯台干得徹底。
應該在旁邊加水、磨墨,順便幫他扇風的阿紛,不知道何時跑得不見蹤影。
他扔下筆,抓起桌上的杯子想喝口水,杯里竟也涓滴不剩!
「阿紛。」
靜悄悄的。
他那不馴的眉毛抬了抬,有些不耐煩的又吼了一聲,「阿紛!」
「叫我干麼?」一顆圓滾滾的頭顱從門外探進來。
點漆般的大眼楮不耐的轉了轉,紅艷艷的小嘴嘟得老高,阿紛一臉不高興的說︰「那麼大聲,我的蟈蟈都叫你給嚇跑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草叢里看見一只,小心翼翼的伸長手打算在它來不及察覺時將它逮個正著。
誰知道雲落絮一吼,那只蟈蟈嚇了一跳,俐落的跳開,害他撲了個空。
雲落絮一拍桌子,「你不在旁邊伺候著、看著,跑去抓蟈蟈玩!」
二哥究竟在搞什麼鬼,帶回來的這個書僮長得像女的、說話像女的,就連使小性子都像女的!
阿紛走到他旁邊,「你寫的文章又沒特別好看,干麼我得在旁邊看著,悶死人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呀?!」不過是一個小書僮而已,一張嘴又酸又尖,他已經快要被他氣死了。
要是沒教訓一下這個囂張的書僮,不如他當主子自己當奴才算了!
昨天他就想教訓他了,要不是二哥攔著,可這個死小表哪能在這里繼續囂張?
他去買書,書僮幫忙扛回來是天經地義的事,這個阿紛居然嫌重,東嘮叨西唆的,走沒幾步就喊著要休息,還把他的書全堆在橋桿上,一不小心就全掉進護城河里成了落湯書,要撈都撈不回來。
他氣得半死,都還沒開口罵,就被阿紛搶白了一頓,說是他自己不好,買這麼多書,又不自己拿,所以才會掉進河里。
這是什麼話?更糟的是二哥居然還幫阿紛說話,說他不是故意的,叫他再給他一次機會,不要跟他計較。
「我實話實說也不行嗎?你到底叫我干麼?」
雲落絮等他走近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掌心翻上來,另一手則高舉早已抓住的戒尺,拍的一聲朝他手心打了下去,留下一條熱辣辣的紅痕。
「啊!」阿紛驚叫一聲,急忙想縮手,「很痛耶,你干什麼?!」
「伸好,我還要多打幾下。」他凶神惡煞的說,別以為長得像娘兒們他就會手下留情,那是不可能的事。
包別以為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他就會覺得他好可愛,而忍耐他的無理和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