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有人來到小柴房。
「開門,我是老利。」門外有個男人說話。
水兒起身開門,讓男人進到柴房。
一看到男人的臉,趙靈秀陡地一驚。
方方的臉,粗粗亂亂的眉毛,細長的眼楮,眼珠子很小,鼻子大大塌塌的,像廟前的石獅一樣,右臉頰有一顆長毛的黑痣……他就是琉香形容的那個人,老利,利百達。
趙靈秀曾在父親兩年前過五十大壽時見過他,可因為他是分局的鏢師,平常也見不到面,因此她沒特意記住他的名字,可此刻,那曾經模糊的記憶卻清晰了。
趙靈秀恨恨的瞪著他。
老利覷了她一眼,跟水兒說︰「出鏢在即,曉風要將她帶出城去,免得她壞事「嗯。」水兒點頭,然後瞥了趙靈秀一眼,疑怯地問︰「要把她帶到很遠的地方嗎?」
老利哼地一笑,「黃泉地底遠不遠?」
聞言,水兒一驚,「你要殺了她?」
「不是我要殺她,是曉風說她不能留。」
「可是……可是她……」水兒的良知還未完全泯滅,雖然一直以來她都妒恨趙靈秀,可她們畢竟一起長大,趙靈秀也不曾虧待她。
得知他們要殺了趙靈秀,她心驚不已。
「不能把她送到遠一點的地方軟禁她嗎,或是——」
「水兒姑娘,」老利打斷了她,哼笑著,「你這就是所謂的婦人之仁呀,要是她活著,難保有一天不會說出咱們的事,到那時你心愛的曉風會怎樣呢?」
提及駱曉風,水兒那剛竄出頭的良知及不忍又縮了回去,她難掩歉疚的瞥向趙靈秀,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
趙靈秀定定的望著水兒,期盼著她能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可當水兒將臉一撇,她便知亳無機會了。
老利走過來將她一把拎起,「小姐,你可別怨我,要怪就怪你出現得不是時候。」
她恨恨的瞪著他,氣得想把他大卸八塊,好替琉香的姊姊報仇。
見她眼楮瞪得老大,老利眉梢一挑,「怎麼,你好像有話要說?」說著,他取出她口中的布。
趙靈秀嘴巴一獲得自由,立刻氣恨的大罵,「王八蛋!」
老利不以為意地一笑,「你盡避罵吧,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原來都是真的,你們真真切切在干著見不得光的勾當!你們這樣做對得起我爹嗎?」
「哼!」老利冷哼一記,「外面的人總管我們鏢師叫一聲‘達官爺’,卻不知道咱們走一趟鏢拿不了多少銀子,要是一不小心掛了彩,一躺就是半年。」
「這不是你們違背良心干盡壞事的借口!」她怒斥著。
「人人都說萬達光是替龐記票號押鏢便是抱著個金罐子,可誰知道咱們抱著金罐子,卻只能吃糠咽菜干。」他滿月復牢騷,理直氣壯,「總鏢頭太不知變通了,守著祖師爺的訊能發達嗎?很多人都走過私貨,舉凡內蒙的皮貨,東北的草藥,江南的絲綢煙茶,如果不私帶一些貨,怎麼「你們現在走的不是私貨,而是人!」趙靈秀訓斥他,「那些孩子都是別人家的女兒,你們可知道她們的爹娘有多傷心?你們難道無兒無女?難道沒半點良知及憐憫?當你毒打那些孩子時,心里沒有半點猶豫跟慚愧嗎?你不是人,你不配做人!呸!」
趙靈秀朝他臉上吐了一口唾沫,這是替琉香吐的。
「琉香,對不起,姊姊不能幫你討回公道,不能幫琉秀報仇。」想起琉香,她難過得流下眼淚。
老利惱羞成怒,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然後粗暴的將布塞進她口中,接著一把抓起她,邁步走了出去。
趙靈秀絕望的看著水兒,只見水兒唇片翕動,無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第8章(2)
老利親自將趙靈秀帶到城外一處破草房,不多久,駱曉風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而是帶著火狐。
她知道自己死期將至,可她無畏的直視著駱曉風跟火狐,那冷冽凌厲的眼神像是在審判他們的罪。
她不怕死,只是懊悔自己終究扭轉不了乾坤,改變不了命運。
「娘,對不起,我辜負了您的期望。」想起在夢中見到的娘親,她心頭一陣揪緊。
駱曉風走向她,見她臉頰紅腫,嘴角有干涸的血跡,微微皺了眉頭。
他望向老利,「你打她?」
「誰要她那張嘴沒完沒了。」老利冷哼。
「唉。」駱曉風挑眉一嘆,慢條斯理的抬起她的臉,取出她嘴里的布,「師妹,你就是這樣,太嗆了。」
趙靈秀兩只眼楮猶如利刃般射向他,「駱曉風,你禽獸不如。」
駱曉風挑眉一笑,「才說你嘴巴太哈,你又開始了,怎靈麼不受教?」
「駱曉風,我看錯你,我爹也看錯你了。」趙靈秀續道︰「你八歲到我家來,我爹收你為徒,視如己出,你竟是這樣回報他的?」
「師妹,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對她的指責不以為意,「這走鏢有多大的風險,是能干一輩子的行當嗎?師父他老人家太冥頑不靈了,只想這麼規規矩矩的干一輩子鏢師,圖什麼呢?」
「我爹不是冥頑不靈,他只是不貪不義之財,不做不義之事,你們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會有報應的!」
駱曉風听了哈哈大笑,「報應?哪來的報應?」他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師妹,我本來不打算殺你的,我本打算在將師父的死嫁禍給黑龍寨的樊剛之後,按計劃娶你過門,誰知道你……」
「你不是人!」趙靈秀氣恨得想把他生吞活剝,她咬牙切齒地說︰「你跟你爹忘恩負義,你們簡直不配為人!」
「隨你怎麼說。」他甩開她的臉,冷冷笑道︰「總之你跟你爹是活不了了。」
「你不會如願的。」她恨恨地道︰「萬達的鏢過不了龍門山,我听到風聲,黑龍寨想劫萬達的鏢,且勢在必行。」
「你從哪听來的?」駱曉風微微皺眉,「黑龍寨向來跟萬達相安無事,也從沒動過萬達的鏢。」
「我在開陽的一間茶棧里無意間听到的。」她瞎掰一通,希望能教駱曉風有所顧忌而取消此計,或許這麼一來有機會救她爹一命。
「喔?」路曉風挑挑眉,若有所思,然後突然笑了起來。
她一怔,疑惑的看著他。
駱曉風笑視著她,「反正你都要死了,告訴你也無妨,由你爹親押經過龍門山下的鏢車里根本沒有金銀珠寶。」
聞言,她陡地一震,「什……什麼意思?」
「你爹對我們父子倆實在太放心了,所有裝車的事務,他全部交由我跟我爹處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車里到底放了什麼。」駱曉風有幾分得意,「真正的金銀珠寶將走另一條秘密鏢路,由老利他們運送到安全的地方存放,而你爹押的只是一車車的石頭跟破布。」
听到這兒,趙靈秀真切領教到駱氏父子的陰狠毒辣,她恨不得自己有神力可以掙開手上腳上的繩子,然後跳到駱曉風身上去,一口咬下他的心。
「駱曉風,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齒的說著。
駱曉風一臉無所謂,「師妹,你該知道我不怕鬼的。」說完,他轉頭看著火狐,「這次你可別又搞砸了。」
「放、心吧。」火狐有點尷尬,又有點懊惱,「這次我會親手解決她。」
駱曉風點頭,跟老利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前一後走出草房。
火狐一臉狐疑不解的看著趙靈秀,「你怎麼能活到現在?」
「我命大。」她沒好氣的說。
「張迅那家伙放了你?」
她猜想他口中的張迅應該就是樊剛所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