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好意思。」她眉開眼笑的,卻也不忙著拒絕。
大家都知道洋房商行里的洋玩意新奇古怪,尋常人家完全買不起的,現在容囡囡要免費送她,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氣呀。
容囡囡禮貌的說︰「應該的。」
應該整死你的,這個臭老太婆!她容囡囡豈是一威脅就怕了的角色?
拿姐姐的安危來恐嚇她?這手棋走錯了,也不怕被她將軍嗎?
錢媒婆興高采烈的坐著等,桌上的茶早就涼了,也沒人來換上新的,不知道是忘了還是不懂得待客之道,居然這樣對待一個捧著榮華富貴送上門來的貴客?!
還好容囡囡因也算講理,還知道要送她禮物賠罪。
突然之間,她覺得有點涼意,好像房間內冷了一些,原本就昏暗不明的油燈似乎又更黯淡了。周遭的景物模模糊糊的,牆上一些倒映的影子似乎也搖搖晃晃的。
「是錯覺吧?」
洋房商行本來就給人陰暗的感覺,她早上進來的時候明明是大白天、大日頭,可一進這里卻立刻打了個機伶伶的冷顫,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囡囡姑娘?」她站起來,本來想去將油燈剔亮一點,可才一離開椅子而已油燈就熄了,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錢媒婆伸出雙手,在黑暗中模索著,走了幾步後模到了桌子,她揚聲喊著,「囡囡姑娘!燈熄了,哪里有火呀?」
啪的一聲非常輕微的聲音響起,一小簇光亮燃了起來。
原來是有人擦起了洋火柴,帶來了一線光明。
錢媒婆自然而然的往光亮看去,這一看差點沒昏倒.登時往後退了一大步,一坐倒在地上,一聲刺耳、有如殺豬的喊叫從她喉嚨深處爆出來。
微亮的火光之下,她清清楚楚的見著了一個雙頭鬼!
一顆是陰森森的白骨頭顱,另一顆卻是七孔流血、半邊腐爛。左眼眶里的眼珠子還一副隨時會跌出來的樣子。
拿著洋火柴的那只手,居然也是陰森森的白骨!
「鬼!鬼呀……」她嚇得厲害。只覺得褲襠里淋淋灕灕的,她嚇得尿水直流。
「桀、桀、桀……」火光滅了,鬼笑聲陰沉的響了起來。
錢媒婆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雖然腿軟了但雙手仍是奮力向前探路。東撞西撞連滾帶爬,一路哭爹喊娘的爬出去。
她撞開了玻璃門。一路跌到了大街上,狼狽的模樣叫路人都嚇了一跳。
一看到明晃晃的日頭她才稍微安心,鬼怕陽光應該是不會追出來的。
雖然說安心,但還是嚇得厲害,一張老臉白慘慘的,氣都喘不上來了。
「老東西!別忘了你的‘禮物’!」隨著話音一落。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紅箱子跟著被扔出來。
容家兩姐妹邊笑邊把那些聘禮往街上扔,容囡囡還不客氣的往錢媒婆身上招呼。
「下次不用再來了,你這次留下的‘禮物’已經夠我們消受了!」容囡囡輕蔑的說。
容愛愛笑問著,「還有什麼東西沒扔到嗎?」
「喏,不就在那?」她手朝地上一指,容愛愛笑得直打跌。「叫劉嫂清一下吧。誰要你用西洋的骨頭標本和鬼面具嚇唬她呢!」
原來是錢媒婆嚇得屁滾尿流一路爬出來,在地上留下了明顯的「水漬」。
錢媒婆驚魂未定,又被那些聘禮扔得暈頭轉向,什麼狠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抖著爬起來,看見容愛愛手里拎著一具白森森的骨頭。又嚇了一跳。
容愛愛調皮的拿起骨頭手,跟她揮了一揮,笑著說︰「別怕。這不是真的,這是石膏做的,不是鬼啦。」
容囡囡冷道︰「錢媒婆。我有沒有那個本事讓你爬著出來?」
錢媒婆這才知道自己是因為剛剛那句話說差了,因此受了戲弄,一張橘皮老臉從青白變成紫紅。「容囡囡!」
她真恨自己千不該萬不該說了那句話挑釁,結果真的連滾帶爬的出來,大大的丟了一張老臉。
「憑你也配叫我的名字嗎!」
砰的一聲。門關上,只留下憤恨的錢媒婆,咬牙切齒的在心里發誓絕對要報這個仇!
吃過晚飯之後,容囡囡拿出一些碎布料填充在她的新布偶里。
雖然有一些西洋布偶洋房里就有,可是很多時候還是要她自己做。
像演一些中國故事的時候,那些洋女圭女圭就派不上用場,所以她就干脆自己動手,仿造洋女圭女圭的做法做中國女圭女圭。
容愛愛幫她剪做好記號的布料,那是準備給女圭女圭做衣服的。
她一邊把早上左奉思的糾纏不休說了一遍,但奇怪的是她一點都不覺得火大。
只是想到差點撞見賀臧時,心情著實差了不少。
「囡囡,我想過了。」容愛愛一邊動手,一邊說道︰「你還是先避一避吧。」
她頭也不抬的問︰「什麼?」
「賀臧貝勒的事。」雖然她們一直不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但這次她卻有些不好的預感,可能是因為桑老大不在了的關系吧。「你不避一下,難道真的等初三上他的花轎?」
「我又不怕他。我說不上就不上,難道他還能捆了我去嗎?」
「跟人家硬踫硬總是不好,能和平解決最好,要是不行的話就再想想其他的辦法。」
「姐姐。」容囡囡說道︰「這又不是在做生意,干嘛還得講和氣?」
對那種人就是不能客氣!
「傻丫頭,我們還要在這里生活的,得罪了有權有勢的人總是個麻煩。」
囡囡笑道︰「再待也沒有幾年了,又何必管這麼多?」
自從被桑老大咬了之後,她和姐姐的生長都停了,她一直停留在十六歲時的樣子,事實上她已經滿十八了。
餅幾年後這里也不能住了,畢竟人家會對她們長年不改的容貌和年紀有所懷疑。
「我當然知道,只是現在我還不打算走。」京城是做洋生意最方便的地方,這里達官顯貴多。出手都很豪闊。
她得趁這幾年多賺一些,否則以後要吃什麼?
想到自己和妹妹會長生不老,而周遭的人會不斷的老去、死亡,她就覺得孤單得可怕。
她知道囡囡也有這種感覺,她們都害怕永遠的孤獨,所以一直不敢談這件事。
或許也是如此,所以囡囡才不肯離開她,去避一避。
「你听我的話,先到別的地方去住幾個月,等我把這件事解決了之後你再回來。」
「你要怎麼解決?」賀臧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除非把他殺了,否則他還是會來糾纏的。
「找位高權重的人來壓他嘍。」容愛愛開玩笑的說道︰「如果治不了他,我就殺了他。」
「姐姐!」容囡囡擔心的喊。
「我說著玩的,你怎麼就當真了?」她安撫的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只要你不在這里,賀藏也沒有辦法。」
容囡囡點頭,「要是桑老大在就好了。」
在被綠津鏢局前總鏢頭雷若芝買走後,她們已經一陣子沒見著他了。
「說這些也無濟于事。」容愛愛道︰「我已經想好了,你趁今天天沒亮時就出城去,到咱們的老家去避一避。」
「叫我回常寧去呀!」
在湖南耶,那麼遠的距離,她才不要呢,她不要跟姐姐分開那麼遠.就算有事也不能及時趕回來。
「既然要避。就避遠一點。」
「離你太遠我不放心呀。」要是賀臧找姐姐麻煩怎麼辦呀?
那她一走了之不就害了姐姐嗎?
「你在這我不放心呀。」賀臧那人無恥又下流,這次求親遭拒不知道會惱羞成怒的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不要!」容囡囡惱怒的說︰「我絕對不離開這里.我不怕他!他要是惹火了我,我叫他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