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過一柄油紙傘,她有些意興闌珊的回風月小築去。
「這雨下得真大。」她輕輕的說著。
雨總會停,烏雲也會飄去,但心里頭那片烏雲卻怎麼樣都不肯散去。
雨下得大,雖然撐了傘但還是打濕了她的裙擺和右肩。
容囡囡站在滴水檐下收傘,莫名其妙的嘆了一口長氣。
「你嘆什麼氣呀?」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她嚇了一大跳,而聲音的主人正巧就是她此時氣惱的對象。
「你干什麼!」她凶巴巴的回過頭去,神情憤怒的說︰「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
「對不起、對不起。」看她神色不善,一副火冒三丈的樣子,他還是小心一點,否則可能會有拳頭飛過來。
左奉恩用很平常的聲音問,而且他走出來的腳步聲也挺重的,是她自己不知道在出什麼神才沒听見。
「對不起有什麼用,錯都錯了,光說對不起有用嗎?」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火氣。就是一古腦的想罵人。
瞧他一身的狼狽,她竟忍不住氣惱起來!
濕成這樣,一定是淋了這場雨,這麼大的人了一點腦袋都沒有,看見下雨了不會避一避嗎?
「你這麼凶干嘛?我都說我不是存心的了。」他居然為了這只母老虎忙了兩天。一完成後就急忙淋著雨跑回來。
早知道會這麼倒霉。他也不急著來討這頓罵挨了。
「誰管你是存心還是故意!」因為他擋在門前。因此她沒好氣的推開他,跨進門檻里。「走開啦!」
容囡囡關門前還送了他一個白眼,突然天上轟隆的打了個響雷,她嚇了一跳,連忙捂住耳朵。
她最怕雷聲了。
「你是怎麼了?」看她一副想請他吃閉門羹的樣子,虧他還給她帶了好消息來,她居然這樣對待他?
真是個沒良心的女人,怕雷聲也是應該的,說不定雷公也會看不過眼的劈她一記。
不過她要真給雷劈了,他鐵定會傷心死,還是自己委屈一點,也不用麻煩雷公了。
「我怎麼了關你什麼事?你少管!哼!」
留著點力氣關心他非娶不可的姑茹姑娘就得了,理她做什麼呢?
砰的一聲。左奉恩吃了閉門羹。
「她到底在發什麼脾氣?」女人心真是海底針,他大概一輩子都模不清了。
這兩天他都不在家,根本沒有機會得罪她才是。
若說是剛剛那一聲惹惱了她也太說不過去了吧?就算他真的嚇到她好了,也不用大發雷霆呀。
容囡囡火氣那麼大,他雖然難以明白,但卻仍是忍不住笑了。
他相信一個道理,人要是心里不舒坦,總會找最親近的人發泄,把氣出在人家身上。
所以他雖然搞不清楚她在火什麼。但還是覺得被她發脾氣挺榮幸的。
容囡囡氣呼呼的關上了門。覺得煩躁得不得了,所以走到桌邊想倒杯水來喝,結果卻看見了桌上的一疊紙。
說是紙又已經編成一冊,但要說是書又太過勉強,箅
是一本手抄書吧。
讓她意外的是封皮上的字!
威尼斯商人?
她連忙抓起來翻,只見里面是非常完整的故事。對白、旁述和場景都翻完了,她自己都不見得能翻得這麼好。
堡整的字跡表示出抄寫的人的用心。
她快速的翻到最後,手上沾到了一些墨漬,原來字跡還沒有全干呢!
她大吃一驚,隨手扔下本子就沖了出去。
「左奉恩!」
她聲音夾在浙瀝嘩啦的滂沱大雨聲中,顯得格外小聲,但他還是听見了,在雨中回過身來。
「做什麼?」
大概剛剛那一頓大概罵得不夠爽,想再來多罵幾句吧。
容囡囡沖入雨中,「你拿來的?」除了他之外,應該也沒有別人了吧?
「什麼東西?」
「那本翻好的《威尼斯商人》呀,還會有什麼東西?」這下子她只要去蕪存菁,寫成簡單的劇本發給幫忙的丫鬟們記熟,就能夠順利表演了。
「是我拿來的。」他點頭,雖然說為善不欲人知。不過她剛剛對他那麼凶,他決定讓她為自己的張牙舞爪而對他感到愧疚。
瞧,他對她多好。不眠不休、拼死拼活的幫她翻出來。遇到不懂的就問史天德。
今天一完成,立刻用火燒的速度趕回來。
「你為什麼會有?」
「雨下這麼大,我們不能進屋子說嗎?」多冷呀,他身子虛會哈啾的。「我請史天德幫忙翻出來的。」
雖然他很想把功勞全往自己身上攬,但是人家史天德也是有出力,雖然只出了一點點,當他的字典而已,但他還是算上他一筆功勞。
「他是佛朗機人,來中國的時候帶了很多書過來,就有一本什麼莎士比亞的名著。」
「你干嘛要這麼做?」雞婆、多事,害她覺得自己剛剛不該那麼凶的。
原來他這兩天不見蹤影是去做這件事呀!
這討人厭的雨這麼大,打得她的臉都疼了。
「我看不懂你那本天書,所以幫不了忙。」他一臉無奈的說︰「早知道我應該學跟你相同的洋話。
「不過還好史天德有帶用佛朗機文寫的《威尼斯商人》,否則他也是一點忙都幫不上。」
「誰管你當初學哪一種洋話,我是問你干嘛這麼多事,又不關你的事!難道我自己做不來嗎?」
「听起來你不打算謝我呀?!」果然是鐵石心腸,就算沒打算報答,也起碼給個微笑嘛!
「謝你的多事呀!」干嘛這麼雞婆,害她不知道要不要繼續生他的氣了。
「我哪里是多事,我是為了自己著想才做這件事的,你該不會忘了你前天說過什麼了吧?」他可是記得很清楚,而且非常的當真。她可別想賴賬呀。「你答應過我的。」
「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什麼事情了?」
「明明就有!」他很堅持的說,這件事一時三刻也說不清楚,他可不想站著像傻瓜似的淋雨,于是將她一拉,跑回滴水檐下避雨。
「你親口答應的,還給了我一個信物。」他鄭重的從懷里拿出個小包,還很仔細的用上好的絲綢包住。
容囡囡以為是什麼寶貝,打開來一看原來是個黃銅紙鎮。
「想起來沒有。」
「什麼……」她才說了兩個字,猛然想到什麼似的瞪大了眼楮。
她想到那一天,她被他頻頻問要不要幫忙問得心煩。氣呼呼的趕他走卻怎麼都趕不走,于是她火大的罵了他幾句。
確切的句子她記不住了,不過大意是說︰「你什麼都不會!別來煩我,你要是幫得了我的忙,我跟你姓算了。」
當時他笑嘻嘻的說︰「想跟我姓也不是什麼難事,你說話要算話呀!」
她覺得他煩。「閉嘴!」
「口說無憑,你給我個信物吧。」
「吵死了!快走開!」她煩躁的抓起桌上的紙鎮丟他。還準確的扔中了他的小腿。
那時候她還覺得他歡天喜地的撿走紙鎮是有病,原來是另有如意算盤。
看她震驚表情,左奉恩也知道她想到了。「怎麼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拜堂?」
「拜你個大頭,誰答應過要嫁給你。」容囡囡憤然道︰「這麼做很有趣嗎?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我又不是笨蛋,你覺得我有那麼容易被你牽著鼻子走嗎?」
莫名其妙的跟她求親,想干嘛呀?!她早就知道這家伙心有所屬,這樣對她一定是想看她出糗而已。
要是知道她什麼都知道了,一定會讓他嚇一跳的。
左奉恩一臉傷心的說︰「你怎麼這樣?說話都不算話。」
信物都有了,她居然不打算履行承諾?
「是你自己胡亂扭曲我的話,我從來都沒答應過你什麼事。」
「沒關系,我早知道你會反悔,所以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失敗了一次還有第二次,他一向很樂觀的。「不肯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