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現在式 第25頁

但是,如果是姜羿把這封信交到你手上,那表示我的假設,很不幸成真了。我再也回不來、再也照顧不到你了,這種想法讓我很痛苦。

所以,若是姜羿把信交給了你,樂樂,請你相信,我完全能體會你的痛苦,也請你相信,我絕對不是故意讓你痛苦。

我答應過你,要讓你一輩子再也不吃糖了,可是這種時候,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送你一包糖果,如果心很痛,就吃一顆糖果吧。

這一大包糖果,你要慢慢吃,每痛一次就含一顆,慢慢地痛苦就會緩和、慢慢地你就會忘記痛苦,然後慢慢地你就能把我忘記。

就是這樣,樂樂,如果我回不來了,我要你把我忘記,對一個總是跟你失約的男人,不要浪費太多記憶空間,因為不值得。

還記得前些日子我告訴你的話嗎?你可以生氣、可以憤恨,那些情緒會讓你有繼續的力量,可是眼淚只會讓你使軟弱,沒別的幫助。

請你不要為我哭泣,你要用力生我的氣、要用力恨我,要用這些情緒力量繼續你的人生。

我告訴過你,當我不在你身邊時,我希望你能堅強,能為需要你照顧的人堅強。樂樂,你不需要記得我,但要記得我告訴你的這些話。因為你有必須照顧的人——我們的孩子,還有你自己。

我從來不相信來生、靈魂這些說法,可是現在當我想到,我可能再也回不來了,我競希望這些說法是真的。

我不期待來生還能跟你相遇,因為這一生我總是讓你痛苦,我給你的痛苦,比起我給過你的快樂,多太多了!如果來生還是同樣的狀況,我情願我們別再相遇。

但是如果人死後有靈魂,樂樂,我很期待我的靈魂能守在你身邊,以另一種方式照顧你。

要說的話其實很多很多,可能花一輩子也講不完、寫不完,可是說實話,我的重點只有一個︰我希望你能照顧自己、能過快樂的生活。

我想,我的信就寫到這兒,其他關於我留下來的遺產、以及總擎,這些瑣碎的事,我已經拜托姜羿了,他會找時間告訴你。

最後一次告訴你,我愛你。

看完信,樂樂的雙眼,已經模糊得分不清,是眼淚讓她看不清楚那句「我愛你」,還是滴在信紙上的淚水,模糊了鐘闃的字跡。

她想起鐘闃那晚抱著她說那些話的樣子、想起他在辦公室對她嚴格擺臉色的樣子、想起他說過不會再離開她時的認真、想起他在高雄緊緊抱住她,求她跟他回台北的樣子、想起他們約定,這輩子再也不吃糖果了……

他失約了、他失信了,為什麼?他一次又一次對她食言、一次又一次讓她上了天堂,又掉到地獄里!她恨他、恨死他、恨死他了……

「鐘闃,我恨你,我真的恨你……」樂樂喊出聲,所有人對樂樂激動的反應,都嚇了一跳,她將鐘闃的信揉成團丟到牆角。「既然你要我恨你,我就如你所願!我恨死你、恨死你了!」

一會兒,樂樂臉上的眼淚止住了,她拆開那一大包糖果,掏出一顆糖丟進嘴里。然後,對其他人說︰「我到院子走走,十五分鐘後回來,不要擔心我。」

姜綾好奇地將牆角邊的那團信紙攤開,看完信後她哭了,為鐘闃哭、為樂樂哭,更為樂樂徹底「實踐」鐘闃的交代而哭,這時候她才明白,樂樂有多痛苦……

樂樂真的好愛、好愛鐘闃,愛到情願痛苦,也要假裝堅強、愛到明知做不到,也要努力去恨鐘闃,一切就只因為鐘闃告訴她——用這種方式,她的人生才能繼續。

好傻的樂樂,也好讓人心疼……

*********

樂樂走進院子,坐上鐘闃前些天才為她架好的秋千架,蕩了起來。

那時候,她記得他說︰架一座秋千很容易,可是若要植一片向日葵花園,就有些費事。

他打算兩年後買一塊地,幫她蓋一座花園,他會特地請人在花園中央蓋座圓形舞台,一座剛好放得下一架鋼琴的舞台,然後她就能如願在遍滿花香的空氣里,開無數場美麗的音樂會。

他還說︰到時,她的第一場音樂會,只能有一個听眾,就是他。他要她單獨為她演奏,他要做她唯一的特別听眾。

架設秋千那個午後,天氣清朗,他陪著她蕩了一下午秋千,聊了一下午……

她人在秋千上,跟著回憶蕩了十幾分鐘。樂樂心里其實很明白,鐘闃不會回來了,因為他不是個會讓人擔心的人。

可她就是沒辦法相信,前天還跟她一起討論婚紗款式的他,真的就這樣不回來了。她寧可懷抱一點希望、一點期待,她不要就這樣相信,鐘闃走了……

有可能他只是鬧著她玩,有可能他只是想嚇嚇她,想測試他對她的重要程度、想處罰她沒有一次就答應他的求婚……她真的寧可這樣想、寧可這樣騙自己。

回到屋子里,她對一屋子望著她的人說︰

「我要等鐘闃七天,如果七天後他還不回來,我就承認他死了。」說完,她根本不等其他人的反應,直接上樓,將自己鎖進房間,待了一下午。

*********

七日之後。

鐘闃依然沒有消息,這些天姜羿雇了好幾個船家,二十四小時在海上搜尋,卻毫無斬獲。

樂樂抱持的最後一點希望,也逐漸隨時間過去而消逝。

後來小新私底下告訴她,鐘闃穿的那雙鞋鞋底,里頭的特制火藥要炸沉一艘大船,根本就是輕而易舉,更別說船上的人了。如果鐘闃能回得來,出事當天他就一定會回來。他們再花多少時間,都注定要徒勞無功。

現在道上都在傳,鐘闃跟青龍幫幫主,還有幾個青龍幫的重要核心分子,全同歸於盡了。

這天下午,天氣特別好,炙熱的陽光彷佛能將皮膚燒傷,這樣的好天氣,卻跟她的陰暗心情,成了強烈對比。

他們幾個人在基督教公墓里,為鐘闃舉行了簡單的葬禮。

看著新造的墳,大理石墓碑反射陽光熱度,顯得特別刺眼。

雖說是鐘闃的墳,但事實上入土的,不過是鐘闃的幾件衣物,他的遺體根本找不到。

藍色的海大得無邊無際,也許鐘闃早就打定主意,要住進那片無盡的汪洋里,因為他居然狠心到,連一片尸骨殘骸,都不願讓她找到。

七天來,她跟著船家在海上搜尋,帶著絕望又懷著希望的矛盾心情,在海上過了六個白晝。

每天,她都希望能找到什麼,卻又矛盾的希望,什麼也沒找到,這樣她就可以假裝,他有可能還活著……

「樂樂,走了吧。」楚楚拉了她的手,輕聲說。他們陪著樂樂站在太陽底下,已經足足一個小時了。再這樣下去,樂樂的身體一定會撐不住。

「你們先上車等我,我想單獨跟他說幾句話,好嗎?」

「頂多再十分鐘,不能再久了,再繼續站下去,你絕對會中暑。我們到車上等你十分鐘,超過時間,我就會過來帶你。」姜羿強制地下了命令。

這幾天樂樂吃得少、睡得少,要不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大概會徹底荒廢自己的身體。

「好。你們放心,過了今天,一切就會恢復正常了,我保證。」樂樂抬頭對姜羿微笑。

他點了點頭,表示相信樂樂的話。

就剩下她一個人了,她蹲,撫模墓碑上新刻的兩個字——鐘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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