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先別傷心,小姐的水性極佳,她在湍急的溪流都能逆流上游,你要相信她會平安無事,咱們家小姐是頂頂聰明的人,誰也比不上。」心里擔心不已的繡春故作鎮定樣,先安撫一個是一個,她知道小姐最在意的人是公子。
「真的嗎?妹妹她不會有事……」
因為生母早逝,父親再娶後娘,蘇子軒比同齡人早熟,他知道他和妹妹的依靠只有彼此,其他人根本靠不住,他不能失去唯一的至親,他們兄妹倆要相依為命,但他終究只有十歲,此刻不免慌了手腳。
「公子怎麼能懷疑小姐呢!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小姐的福氣大得很,你看她三番兩次遇險都能逢凶化吉,這不是好兆頭嗎?」她家小姐是菩薩座前的玉女,定能否極泰來。
暗暗著急的繡春都快急哭了,但她牢記小姐說過的一句話,越是心急越不能自亂陣腳,要冷靜下來好好思考,因此她心亂如麻可面上不顯,沒人瞧見她的手掐著腿肉,掐出淤青。
不過她的話語奏效了,看到她平靜的神情,心慌意亂的蘇子軒慢慢冷靜下來,眼中有大人般的沉著。
「妹妹落河前說了什麼?」是的,他不能慌,不能亂,自己都慌了、亂了怎麼救妹妹?
「小姐讓我們到下一個渡頭等她,她一定會趕上來。」他們的小姐從來不騙人,說話算話。
「三天,我們等她三天。」他握著拳頭,眼眶含著淚光,即使他故做堅強,但終究是力量薄弱的少年。
「是。」繡春堅定的答應。
「不過雨一停立即找人、尋人,不管花再多的銀子也在所不惜。」他們不能坐著枯等,還是要全力搜尋。
「是的,公子。」他們會找到人的,小姐要回到誠意伯府,拿回夫人的嫁妝,不能落在旁人手中。
「你們小姐會泅水,我們主子爺卻是旱鴨子,他完全不會水。」一遇水就沉,只怕回天乏術,玄衣喃喃的說,和同伴們一臉悲不可遏,彷佛下一次再見到歐陽無恕就是他浮腫變形的尸體,鎮國將軍府後繼無人。
「什麼,你不會泅水?」這麼大個子居然連狗爬式都不會,雙手一攤任河水載浮載沉,生死由天。
見他又要往下沉,蘇子晴趕緊藉著水的浮力扯著他。
「我在關外打仗,四面赤壁沙漠,連口水都要省著喝,哪來的水泅游。」有個綠州就是逢天恩寵了。
「你才幾歲呀!打什麼仗?!」一陣大浪打來,她面朝上仰著,腳在河面下打水,順著水流往岸邊靠。
喝了幾口水,他竭力保持清醒,氣息微弱的回答,「我十歲就跟著我爹上戰場,今年十六,我給自己打下正五品寧遠將軍的官職。」
她愕然。「我爹三十歲,也才正五品光祿寺少卿,還是靠他老丈人往上爬,升官的可能性極低。」
「我是……咳!咳!用命拚出來的,和他們一級一級往上升的文官不同。」武官官升得快,但死得也快,一個小小的風寒都有可能引發多年的痼疾,一旦發出來命在旦夕。
「你還承受得住嗎?我力氣小拉不住你,如果我手松掉了,你記得不要掙扎,盡量面朝上讓水流帶著走,只要不死就有獲救的機會。」不會比飛機在空中解體更可怕。
蘇子晴依稀記得前一世臨死的感覺,飛機的機身先從左側撕裂開一條縫,接著強烈的氣流灌入,飛機失去平衡往下墜落,她覺得冷,非常冷,而後底下的座椅像真空抽吸般抽了出去,她看到最後的一抹藍天,還有彩虹。
她死得很快,沒什麼痛苦,喉頭一緊就失去意識,當她醒來的時候是倒掛在誠意伯府後院的樹上,風和日麗的天氣,她暖和地只想睡去,卻被嬰兒的哭聲驚到雙目瞠大。
他想笑,卻有氣無力,身上的血不斷流失中。「不怪你,你盡力了,或許我命中有此一劫。」
「歐陽哥哥,你別放棄,我們離右邊的岸較近,你試著往左輕輕踢水,讓水流把我們往右岸送。」她前一世有長泳的習慣,每年都會參加萬人跨海長泳,海水的浪潮一波波的打來才是驚人。
穿越到這里,即使她快二十年未海泳過,但在煙雨蒙蒙的水鄉江南,她也下過好幾次水,在無人的溪水中潛泳,來回好幾個時辰都不覺得累。
「我試試。」歐陽無恕其實瀕臨昏厥,但他咬著下唇讓自己痛醒,努力的打水。
「啊!小力點踢,你要把自己當成水,慢慢踢腳,不要太急躁……」手好酸,這場雨要下多久呀!岸邊怎麼還那麼遠,她的小身板快四分五裂了。
蘇子晴一邊熟稔的踢水,一邊教少年如何打水,兩人像死狗般的隨波一上一下,不知多少次被河水蓋過臉面,喝了不少水……
第二章 患難見真情(2)
經過約莫一個多時辰的努力,兩腳終于能踩到地了,他們不敢高興得太早,一腳深一腳淺的爬上岸,氣喘如牛的趴在蘆葦灘邊,慶幸能月兌困。
「歐陽哥哥,起來,你不能躺在這里,我們得找個地方躲雨,不然一身濕答答的會生病。」沒有水的浮力,蘇子晴根本拉不動歐陽無恕,他重得像頭豬。
「我……我動不了,你先走,我一會就趕……趕上你。」他力氣用盡,連開口說話都十分困難。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不會放下你一個人,你想害我淋雨嗎?」她佯裝不快,逼他擠出力氣。
「你……」他想喊她,卻喊不出她的名字。
「我叫蘇子晴,你救過我,所以我要回報你,起來,不許拖累我,我不想死得面目全非。」泡過水的尸體很丑,腫得像發糕。
「蘇……子晴……」
朦朦朧朧間,歐陽無恕咬牙站起身子,走到最後,幾乎是無意識的走動,他覺得好累好累,只想停下來,他再也走不動了。
可是耳邊一直有個軟綿的聲音鑽進腦中,說著「快到了,快到了,再走兩步路,我看到茅草屋了」。
然後……他就倒了。
什麼聲音?
好像有人輕快的哼著小曲。
是誰膽兒肥了,居然敢在他寢居哼小調,玄衣、玄漠何在?為何沒將人扔出去,任其放肆?
咦!什麼味道,好像是小雞炖蘑菇,很香,讓人饑腸轆轆,很想喝上一大碗雞湯,大啖雞肉。
聞著香味而蘇醒的歐陽無恕掀開沉重的眼皮,入目的景致讓他為之一怔,隨即闔上眼,他以為他還在作夢,看錯了。
但再睜眼一看,還是有些陳舊的茅草屋,屋梁旁邊有著非常明顯的蜘蛛網,微溫的熱度來自不遠處的土灶,灶上放著一只凹了一邊的鐵鍋,鍋里正咕嚕作響的炖著湯。
他扭動著脖子看向曲子傳來的方向,意外的看到一名眉眼如畫的小泵娘拿草逗雞玩,雞腳是綁住的,動不了。
「你……」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一听到很輕的氣音,蘇子晴倏地回頭,丟下草往歐陽無恕跑了幾步,欣喜地叫道︰「歐陽哥哥,你醒了。」
「你是……晴兒。」看到她的臉,他想起她是誰了。
「你要喊我蘇大小姐,一名外男不能私下喊女子閨名。」她一臉正經的說道。
「我會負責。」他們同處了一夜,他理應肩負起責任。
「什麼負責?」蘇子晴不解。
「為你的名節負責。」他會娶她,不讓她為流言所傷。
听明白的蘇子晴噗嗤一笑,認為他太認真,「什麼名不名節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說出去就沒人知曉。」
誰會為這點小事較真,又不是吃飽撐著,她看過另一個蘇子晴所嫁非人,她可不想重蹈覆轍,因小小的意外而賠上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