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不去。」她假意拭淚,揉眼楮。
「來,叔叔幫你。」要鬧就鬧大一點。
「怎麼幫?」她兩眼亮晶晶。
「這麼幫。」單軍看了一眼上看似孩子無心留下的劃痕,避開痕跡,一腳踢開上閂的大門。
門外看熱鬧的人驚得張大嘴,拍掌叫好,一個個大呼真英雄,仗義而行是男兒本色。
門內的僕役們是一臉驚慌,看門的老頭更是被突然踹開的門板掮飛了好遠,在地上滾了兩圈吐了一口血,倒地不起,暈厥了。
其他的僕役連忙知會府里的主子,蘇老夫人和張靜芸幾乎同時知曉,兩人又氣又急,臉色泛紅,立即讓人備轎,當她們來到前院時,正好听見叫人氣結的一段。
「……娘呀!你死得好慘,死得尸骨無存,你是造了什麼孽呀!我娘在地下等你,你們好生做姊妹……」
「住口,你這個傻子,你在亂嚎什麼,你娘死了我還沒死。」這小賤蹄子上哪學的胡話,簡直可恨。
「哎呀!娘,你沒死呀!我以為你死得干干淨淨,連棺材都省了,我在舅舅家的那條巷子看見人家這麼嚎,我就學起來,你看我學得好不好……」蘇子晴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抱住後娘大腿,眼淚鼻涕往她最喜歡的留仙裙抹去。
霎時間,一條價值五百兩的裙子毀了,張靜芸兩眼發黑,想狠狠扭斷那白皙的細頸子。
「給我起來,堂堂伯府千金坐在地上成何體統,你們!還不扶小姐起身?」張靜芸咬牙切齒的喝斥,心想總有一天,她要讓這對礙眼的兄妹徹底消失。
在她身側的丫頭、婆子忙要上前,但繡春、剪秋先一步攙扶起蘇子晴,剪秋還仗著力氣大把其他人頂開。
「娘,你不高興看到晴晴回來嗎?」她含著手指頭傻笑,一條透明的口涎從嘴角哧溜的流下來又往回吸。
張靜芸假笑,「怎麼會,回來就好,還不回你的香濤居。」她急著將人趕走,不想看那惡心的傻樣。
「娘,等你下次死了我再來哭,一定哭得你死去活來,哭得大家都曉得你死了,我很孝順,不會讓你入土不安,你什麼時侯死我什麼時候哭,我最會哭了……」她一臉求表揚的神情,好似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
看著那張傻乎乎的臉,氣到胸痛的張靜芸把手中的帕子都捏皺了,一個傻子說傻話,她能當眾賞幾耳光嗎?不能,只能一口老血往肚里吞,裝作大量地隨她去。
「你死我娘還沒死呢!賓開,傻子,不準靠近我娘。」被寵得目中無人的蘇子曉一把推開嫡姊,才六歲的她氣焰比姊姊還大,一副凶悍樣。
「哥哥,我疼,妹妹壞小孩,推我。」假哭的蘇子晴眼中沒有淚水,卻叫嚷地讓外面尚未散去的圍觀者听個清楚。
听到妹妹叫喊,蘇子軒快步的走過來,臉色一沉怒斥,「蘇子曉,你不曉得姊姊是個傻的,你跟她一樣傻嗎?欺負傻子你有多得意。」
「娘……」見到哥哥凶她,欺善怕惡的蘇子曉害怕地往娘親懷里鑽,卻對傻子姊姊投以嫌棄的狠瞪。
「軒哥兒,妹妹還小,別嚇她。」張靜芸心疼的拍拍女兒的背,看向蘇子軒兄妹時眼露不快。
「母親,寵兒如殺兒,三妹妹再小也該好好教導了,連大妹妹都知道長幼有序,難道你希望她連個傻子都不如,一輩子無憂無慮,只知吃喝玩樂。」
「放肆!」居然拿她的女兒和傻子相提並論。
「母親,你疼妹妹也要適可而止,你瞧瞧她剛才的行為多沒教養,完全看不出她的好出身,跟市井小兒沒兩樣。」蘇子軒眼中帶著譏諷,明擺著指出她不會教養兒女。
出身是張靜芸最深的痛,身為庶女的她想攀上高門,唯有為妾或當人人填房,一般勛貴人家、名門世家不會娶庶女為正妻,她想要出頭唯有搏一搏,擇一鰥夫為婿。
她早年得寵的生母桂姨娘因企圖謀害嫡母子嗣而被嫡母發賣了,長期生活在嫡生子女的婬威下,她不得不委屈求全,忍氣吞聲,只盼能尋好親事就此翻身。
好不容易嫁到誠意伯府,她以為自己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丈夫雖沒什麼才氣卻是好脾氣的人,從不打罵妻兒,後院的事也是她說了算,他一概不插手。
即使第一胎生下的是女兒,他也沒有半句嫌棄,直說兒子、女兒都是他的骨肉,誰也不虧待,但她還是直到兒子出生才真正的松了口氣,有了當家主母的底氣。
當初笑話她的姊妹在婚後個一個過得不好,反過來羨慕她撿到寶了,丈夫對她真是好,從未紅過臉。
可是在她得意洋洋之際,她恨之欲其死的繼子竟拿她最在意的出身說嘴,好似女兒跟了她學會了庶女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氣,沒有大家風範,明明白白打她臉,打得她整個臉面都沒了,以後如何教兒?如何服眾?
「你……」竟敢揭人短處。
「哥哥,娘太壞了,她不教妹妹,妹妹笨,我要像夫子一樣打她們!」蘇子晴笑嘻嘻地搖著兄長手臂,澄淨眼神宛若三歲稚兒。
「妹妹乖,不可以說別人壞,母親沒當過嫡女,所以不知道要怎麼教好嫡生子,我們要體諒她的不懂,畢竟要庶女裝裝嫡女太為難她了,而且你不能因為她們做得不對就要打她們,那會顯得你沒度量。」蘇子軒一臉正經的教妹妹。
被含沙射影諷刺一番,張靜芸快忍不下去了,她抬手就想往下揮過去。
「鬧什麼鬧,沒瞧見門口圍了一群人嗎?還不把門關上。」氣急敗壞的蘇老夫人大聲喝道。
「娘……」張靜芸手一縮,恨恨的看著門外好管閑事的路人,還有人居然坐在門坎上吃烤串看戲,她火大的命人揮著大棍趕走,順便關上朱漆剝落的大門。
看張靜芸跟蘇老夫人顯然對蘇子軒兄妹十分不喜,單軍雖然想要留下,但這畢竟是誠意伯府的家務事,現在的他沒有立場,也只能做到如此,無奈的離開,回去向主子稟報自己所見的情況。
門一關上,還要面子的蘇老人人就忍不住始訓斥了。
「我把整個府邸交給你不是任你胡作非為的,你怎麼能把自家孩子關在門外不理不睬?」好歹是蘇家骨肉,哪由得她作賤。
「我睡著了……」她找著借口。
哪里不知道她心底真實的想法,蘇老夫人冷哼了聲,但終究還是給她留了顏面,轉向蘇子軒兄妹,眼神明明白白的寫著疏離,「軒哥兒,把晴姐兒看好,不她再胡鬧,再有下一次祖母就把她送到莊子去……」
第四章 把家產托付給她(1)
啪!
「老爺,你……」他……他居然打了她?
蘇長亭回到正院,看見妻子劈頭就是一巴掌,打得張靜芸都傻了,錯愕不已的往床榻一倒,眼中有著茫然和不敢相信。
夫妻七年,他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他甚至縱容她在重大節日不用向元配牌位行妾禮,凡是她開口應允的他無不點頭,他是每個女人都想要的如意郎君,她也以此自傲。
沒想到今日他一句話也沒說就打了她,看她的眼神彷佛她是毀他仕途的凶手,他恨不得與她兩不相干。
蘇長亭不重利,他看重的是名,好面子的他喜歡被人吹捧,面上裝嚴謹的他事實上很虛榮,更看重別人對他的觀感,不允許有人扯他後腿。
張靜芸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犯了他的忌諱,她到現在還想不通他為何突然變了一個人,捂著紅腫的臉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