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軍!」侍衛們恭身行禮,惶恐的說︰「這瘋婆子在宮門前搗亂,屬下馬上把她攆走。」
武揚驚奇的看著她,這個女子雖然形態狼狽、渾身血污,一副瘦弱模樣,但那股凜然不懼的神情,卻始終堅定的在她臉上綻放。
「你是誰?」
「平揚公主。」
他的眼光落在她裙帶上的那塊玉玲瓏,「你當真是平揚公主?詔延殿下呢?」
她解下腰間的玉玲瓏,直送到他面前,「我要見大理國君。」
那塊玉玲瓏的確是大理段家的傳家之寶,給了北朝的平揚公主做婚約信物,或許她真是平揚公主。
「公主,請先到將軍府療傷、梳洗,我再安排你進宮面聖。」
她渾身是傷的狼狽模樣,實在不適合見段智暉,況且她看起來需要好好休息。
武揚這句「公主」叫得剛剛那名侍衛魂不附體,直覺快昏倒。
「多謝將軍的好意,但我堅持馬上見大理國君。」
他在她堅定的語氣和沉穩的態度下讓步了,「好吧,我馬上帶你進去。」
「多謝。」
她腳步蹣跚的跟著他走,眼里看到的是兩個搖晃的武將軍,可是她不能昏倒,她一定要見到段智暉,要他馬上派人前去尋找殿下。
她狠命的咬住嘴唇,咬得鮮血淋灕,殷紅的血絲緩緩的沿著嘴角流下。
武揚命人前去通報,自己陪著她在聖慈殿外候傳,他擔心的看著她,平揚公主看起來似乎要昏倒了,但她以極強的自制力令自己保持清醒。
他真的認為,她此刻需要的是大夫和休息,而不是見段智暉。
「公主,你還好吧?」
「我沒事。」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將這句話說得四平八穩。
內侍快步的從殿內出來,接著在武揚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武揚為難的看著她,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的感覺。
「公主,聖上國事繁忙,恐怕無法立即接見,不如我先安排你至別館休息,過幾天再說。」
「武將軍,救人如救火,怎麼能緩幾天?」雪月嚴厲的說,「我冒死突圍求援,不是為了到大理見識你們的派頭和架子,我要馬上見他!」
武揚深深的看著她,不能不被她的堅強和義正辭嚴給折服了,「你跟我來。」
雖然他急著要出宮到北朝辦事,但當務之急得先處理平揚公主的事,相信她若見不到段智暉,斷然不會罷休。
若沒有他的幫忙,為了避免讓忠恕起疑,段智暉一定不會見她,這個剛強的公主若有什麼激烈的不滿反應,那就糟了。
****************
段智暉在勤政偏殿批奏摺,當內侍來報北朝平揚公主求見時,他微微的愣了一下。
趙蘭芷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沒有理由不見她,只是他若此時接見她,她勢必要他即刻發兵北上,這對計劃並沒有好處。
因此他要內侍擋了下來,先將她安置在別館,等到時機成熟時再向她說明白。
況且這事極為機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也不打算讓趙蘭芷知道得太多,以免忠恕起疑。
沒想到武揚竟然罔顧他的命令,直接將人帶上來了,他並不是不知道宮里可能有忠恕的眼線耳目,這下平揚公主入宮一定瞞不了!
「皇上,臣斗膽領平揚公主見駕。」
「哼,你果然大膽,沒我的命令就闖上殿來!」他不悅的說,為防別人的耳目,他對武揚也裝得不假辭色,一副惱怒的樣子。
「皇上,平揚公主已在殿外候旨,請聖上接見。」
「武揚,我要你帶兵向忠恕進獻,為何你遲遲未走,反而多管閑事?」他刻意將語調放得冷峻,「限你三刻內出城,否則就嚴辦!」
「皇上……」武揚還想再說,無奈段智暉嚴厲的一瞪,他也只好無奈的出殿。
段智暉重新埋首于奏摺中,耳邊突然傳來內侍的詫異聲,遂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你是什麼人?!」
一個渾身髒污,滿是血漬的低下女子,竟敢未經傳喚就闖上殿來,委實太大膽了。
「我是你推托不見的人!」她揚了揚眉,不理會內侍,直盯著段智暉,眼里閃著怒火。
「你是平揚公主?」該死的武揚,他故意讓她進殿!
「我是平揚公主。請問皇上,我私自上殿你要治我什麼罪?」
她直盯著他,意外的發現他英俊而挺俏,傲慢的眼神藏著一些憂郁的氣質,挺直的鼻梁和執拗的嘴角,都顯出他是個堅毅的男人。
段智暉仔細的打量著她,她看起來像是受了傷,不知道她是如何逃離重重的殺機,而到大理來求援?這樣的女子想必有過人的毅力和耐力。
「平揚公主,朕不治你擅闖之罪。」他一揮手,「來人呀,帶公主到沁心閣修養。」
「慢著。」雪月昂然的說,「皇上,我冒死求援不是到大理來修養的。」
「喔?」他挑起了俊眉,闔上正在批閱的奏摺,走近她身邊。「或許你是來提醒我盡早履行婚約?」他笑著,帶著輕浮的調侃意味。
她直視著他帶著侵略和野性的黑眸,忍不住羞窘的紅了臉,她從沒這麼接近過男人,這讓她心慌且覺得軟弱。
但是,她要堅強,她是趙家皇室的惟一希望!
「趙蘭芷不嫁背信忘義之徒。」
「哼,你沒資格訓朕,亡國之人,沒有傲慢的資格。」他冷笑著說。
「皇上,我朝緊鄰大理,唇亡齒寒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她嚴肅的說,「我朝如今被亂臣賊子所剽竊,難保他日大理不會落入鐵騎的踐踏中,更何況我與你有婚約。」
「朕不需要跟你討論軍國大事。」他的口氣已經很不耐煩了。
她的口齒太過鋒利,思慮也太過清晰,他一向討厭女子如此的強勢。
「我不是在跟你討論,我是在要求你出兵討伐叛軍。」
「我說過了,你沒有資格跟朕商討任何事。」他深吸了一口氣,嚴厲的、毫無轉圈余地的說︰「朕絕不會為了別朝的損滅,而犧牲大理的安樂。」
雪月不禁為之氣結,她完全沒想到大理國君居然是個背信忘義之徒,他的堅不出兵完全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能夠在重傷之下還支撐到大理求援,完全靠著一股堅強的意志力,她相信到了大理之後,一切都會有轉機。
但是,他們都高估了段智暉的人格!
「你……你不配當一國之君。」她咬牙恨聲道。
「朕配不配當一國之君自有定論,不用你來評判。」他冷冷的說,接著抓住她的手腕,盯著她髒污的臉,「還有,朕非常討厭被頂撞,更痛恨有人試圖挑戰朕的權威!」
雪月的眼前發黑,但還是掙扎著,「等你當了亡國之人,再來告訴我你的原則。」
突然一個打顫,左臂傳來一陣劇痛,冰冷的感覺從腳底開始蔓延。
她緊蹙著眉,對這如附骨之蛆的疼痛無法負荷,劇烈的疼痛和暈眩,使她痛得站不住腳,軟綿綿的往他身上倒去。
段智暉連忙伸手托住她,「喂!你干麼?」
罷剛還義正辭嚴的指責了他一頓,這會又急著投懷送抱嗎?
話才一說完,他才發覺到她劇烈的打著顫,牙齒傳來格格相扣之聲,似乎是痛到了極點。
她身上掩藏的傷比外面看得到的更加嚴重。
「來人呀!快傳御醫!」
他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兩人眼光相對。
她那如寒星般的眸子,那樣的深邃而明亮,盛滿了淒楚和無助,顯得盈盈然而動人心魄。
在那樣深沉的無助背後,居然還藏著一層深深的輕視和敵意。
他要花很大的自制力,才能將眼光和她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