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迪奧說對方是直接聯絡到卡洛斯,電話訊號轉了幾個中繼站,還沒追蹤到就斷線了。」
「迪奧?CIA的迪奧?」海洋皺起眉頭,雖然他不喜歡迪奧,但那只老鼠專事竊听,既然是他報的消息,十之八九就錯不了。
「對,他欠我人情。對方報給卡洛斯的情報相當詳細,除了這家店,阿野住的那棟公寓也曝光了,卡洛斯遲早會找上門來。」莫森放下啤酒杯,嘴角一撇,瞧著海洋問︰「怎麼樣,要我收拾他嗎?」
「不用。」他挑眉,謝了對方的好意。
「你確定?」
「當然。」
「你打算怎麼做?」
海洋一口干掉杯中啤酒,砰地一聲放下酒杯,眼中閃著精光道︰「什麼都不做。」
「你打算在這里解決他?」
「你有意見?」他濃眉微揚。
「沒有,我也贊成在這里搞定他,不過隔壁那女的,你最好先處理一下。」
海洋臉一沉,「什麼意思?」
「如果我是卡洛斯……」莫森直視著他,淡淡開口,「剛剛她死十次都不夠。」
雖然才剛到,但看海洋對待那女人的模樣,他想也曉得那女人顯然和海洋關系不淺,只要潛藏在附近,稍微觀察一下,有點腦袋的人都可以看出她和海洋不只是鄰居的關系,何況是干殺手的卡洛斯。
海洋瞪著他,神色有些鐵青,卻也曉得他說得沒錯。
扁是想到桃花有可能面對卡洛斯,就足以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可惡,他一時間競忘了在這里解決和卡洛斯之間的私仇會牽連桃花!
他握緊了拳頭,抬眼看向莫森,「卡洛斯人在哪里?」
「哥倫比亞。」莫森抬手看表,慢條斯理的補了一句︰「不過那是在十七個小時前。」
「現在呢?」
他從未曾感到如此驚慌過,海洋瞪著眼前的男人,極力克制揪住他衣領搖晃的沖動,知道即使他把莫森的骨頭搖散了,也不可能把卡洛靳的下落給搖出來。
懊死!現在他根本沒有選擇權,只能留在這里等那王八蛋出現——
他不能再和她踫面,他根本不該和她在一起,他早該曉得會發生這種事的!
沉悶的空氣中,只有吊扇持續發出規律的聲音。
海洋臉色死白,久久無法言語。
「海洋?」
「我會處理。」
卡洛斯。
腰後的傷疤,隱隱發熱作痛。
卡洛斯‧巴瑞洛。
和他一樣,卡洛斯也曾是佣兵,他們曾在同一個部隊待過,但十年前,卡洛斯為錢背叛了他們,將隊上的人全都出賣給了敵人,他們整隊的人,最後只有他和耿野活下來。
他們曾試著找過卡洛斯,那家伙卻消失了,直到三個月前,他和耿野在美國接了件保鏢的案子,才又遇見那卑鄙的東西。
十年過去,卡洛斯為了躲避他們,早已遠離戰場不做佣兵,改做職業殺手,為了怕被人認出,整張臉還動過整型手術。
也是因為這樣,才讓他們吃了暗虧,那一次,卡洛斯被他砍斷了左手,他則差點被挖出腎髒。
那一次的失手,讓他在醫院里躺了好幾天,耿野卻收到海棠意外過世的消息,海棠將女兒托孤給阿野,讓他也萌生了退意,才會上網買下這棟屋于。
本來,他是真的想在這種平靜的小城里,開家小店,和一般市井小民一樣過著平凡的日子,就算是假裝的也行。
但是,顯然平凡對他這種人來說,根本是種奢侈。
棒壁燈火燦爛,牆的那一邊,隱約傳來歡笑聲。
他站在闐黑的門廊前,看著那面分隔兩店的磚牆,磚牆只高一百八,他能輕易看見牆後明亮的餐廳里,桃花在吧台里忙碌的身影。
她小心的將一片蛋糕擺上瓷盤,同時俐落的煮好花茶,一邊把附餐交給工讀生,一邊還能教小嵐和男孩們擠女乃油在松餅上。
誰知道最大的那個男孩手勁太強,白花花的女乃油噴到了她的臉上,她不氣反笑,抹下粉頰上的女乃油就往男孩臉上涂,男孩東閃西躲,卻還是逃不過她的魔手,看得店里的客人也全都笑了起來。
站在黑暗中的他,胸口一緊,只能饑渴地看著那片屬于她的明亮。
明明……只是一道牆,卻隔開了兩個世界……
黑夜與白天。
他和她的世界,就像黑夜與白天。
他本來就不屬于她的世界,如同白晝之月,也許能到白天走過一回、輕瞥一眼,卻終究要回到夜里,無法在白天存在永遠。
他無法忍受她知道他的過去,更無法忍受她因他而受傷,甚至死亡!
從來不曉得他竟會如此在乎,如果可以,他真想強行帶她離開,他甚至知道只要他開口,她就會來。
她會的,他清楚曉得。
她沒開口說過,但他就是知道,從她的眼神、她的觸踫、她怨言的溫柔,她是如此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有那麼一瞬間,他好想自私的立刻帶她逃走,利用她的天真與溫柔,帶她離開這里,走得遠遠的,到別的地方生活。
但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學會逃避只是拖延,從來就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也許她能什麼都不問的跟著他逃一次、躲一次,可之後呢?他不只卡洛斯這個敵人,誰也無法保證他不會再被人找到,她能忍受幾次?
一次?兩次?三次?十次?或……一輩子?
一輩子!
最後那三個字,像雷聲般隆隆回蕩在腦海里,他整個人因極度的渴望而震動。
他閉上眼,用力握緊拳頭。
不可能的!屠海洋,你別傻了!
就算她真的能忍,就算她真的願意,他又如何能看著她因為他,從此過著沒有身分的日子,時時刻刻擔心受怕,在黑暗中躲藏一生?
清脆的笑聲再度傳來,他睜開眼,她又笑了,手里拿著一條干淨的毛巾,在幫孩子們擦臉。
看著她開心燦爛的笑容,他心口一陣緊縮。
他知道自己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一切都結束了。
就這樣。
月上枝頭。
淡淡的桂花香氣從敞開的門窗飄了進來。
晚班的小娟洗好了碗盤、掃好了地,將垃圾集中後拿到院子里後,就騎車離開了。
桃花關了招牌燈,才在奇怪海洋怎麼還沒回來,正想帶著小嵐和昏昏欲睡的三個男孩回隔壁,就看見他穿過庭院小徑,推門低頭走了進來。
「你朋友呢?」見只有他一個人,她好奇開口。
「睡了。」他輕描淡寫的說,和小嵐及男孩們招手,示意四人先回隔壁去,她想跟過去幫忙,他卻動也不動的站在門口。
「怎麼了?」她狐疑的停下腳步。
「妳以後別再過來了。」
她愣住,呆看著他,「什麼?」
「妳以後別再過來了。」他開口重復,像念著一句生硬的台詞。
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她眨了眨眼,眼前的男人卻依然像一道高牆般聳立在眼前,一張嚴酷粗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她有沒有听錯?
桃花瞪著他,一時之間以為自己掉入奇怪的時空,但那男人卻沒再多加解釋,只是轉身走了出去。
沒有為什麼?這是什麼?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大概在原地呆了兩秒,直到看見他推門而出,走下階梯的背影,才感到莫名驚慌。
忽然間,她知道自己要失去他了,這個男人,為了不知名的原因,突然在今晚,在剛剛,決定了他不需要她。
她原以為還有時間,原以為他就算不愛她也該是喜歡她的,原以為只要她等下去,他終會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