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曉得。」沒想到他會幫寇解釋,白雲淡淡一笑,「他不是那種會見死不救的人。」
查德弄了兩杯咖啡過來,給了他們一人一杯。
「謝謝。」白雲和頭發灰白的查德道了聲謝,才又繼續開口︰「介意我問一個問題嗎?」
「嗯?」
「你們幾個兄弟和父親之間是怎麼回事?」
亞歷士眼神一黯,抿緊了唇。
「如果不方便,你不用……」白雲輕聲開口。
「不。」亞歷士一扯嘴角,深吸了口氣,平鋪直達的道︰「我想你應該有權利知道。老頭子結過四次婚,只不過我們這幾個兄弟,除了寇哥之外,都不是他親生的,我們毫無血緣關系。老頭子早在很多年前就因為車禍無法生育,他知道那些女人背著他偷人,可他不在乎,女人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向來把錢顧得好好的,就算離婚,那些女人也拿不到任何好處,如果要拿到錢,就必須放棄孩子的監護權。至於為什麼留下我們,我猜他大概覺得我們是值得投資的東西。」
值得投資的東西?老天……難怪霍克會自嘲他是被領養的,難怪剛剛寇一听到「栽培」這兩個字就火冒三丈。
白雲臉色微微發白,輕輕捂住了嘴,啞聲道︰「我很抱歉……」
「不用。」喝了口咖啡,亞歷士苦澀的盯著急診室里的老人。「我早就看開了,要有什麼樣的父母,不是我們可以選的,老實說,久了,也就習慣了。」
看著亞歷士臉上錯綜復雜的表情,忽然間,白雲曉得寇當年為什麼要離開了,不只是因為他母親的事和他父親的欺騙讓他無法原諒,也因為這幾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
霍克曾經說過當年他們全都被逼著學中文,所以他才會說中文,那時她沒多想,現在看來,顯然老巴特的作法實在很有問題,就算寇是他親生的,他也偏心偏得太嚴重了。
‧‧‧‧‧‧‧‧‧‧‧‧‧‧‧‧‧‧‧‧‧
下午,白雲回到了那棟豪宅。
這回在查德的帶領下,她通行無阻的進入那扇之前彷若銅牆鐵壁的雕花大門;後來,她才從寧寧那兒知道,查德是這里的總管。
回到了房里,寇還是不見蹤影,不過霍克和寧寧把她的行李從飯店拿了過來。
「怎麼樣?」歐陽寧寧盤腿坐在大床上,看著白雲換上輕便的衣裙。
「他父親情況比較穩定了,所以我先回來。之後要再做心導管檢查,以判定血管阻塞的程度,並決定是否要采取氣球擴張術或冠狀動脈繞道手術……」
「別和我說那些復雜的醫學名詞,我不是問這個。」寧寧用手撐著下巴,挑眉道︰「是問你和寇天昂的情況。」
「情況?」白雲穿好衣服,把長發用簪子盤了起來。「如果你問的是昨天晚上,他很高興見到我,如果你問的是現在——」白雲轉過頭來,一扯嘴角,「恐怕這地方實在太大,我不曉得他人在哪。」
「我知道。」
「你知道?他在哪?」白雲眨了眨眼,她到現在還沒搞清楚這里到底有多少棟房子,更別提每棟房子最小的大概也有十幾間房,寧寧只比她多待一個早上,卻知道寇在哪?太神了吧?
「那里。」寧寧伸手往外一指,直指那片蔚藍海洋。「霍克說,以前寇天昂最喜歡往那兒跑,林子後面是一座懸崖,那兒有木梯通到海邊的沙灘,我剛拿望遠鏡看過了,他在那兒沒錯。」
「望遠鏡?」白雲好笑的看著她,「你哪來的望遠鏡?」
「霍克的。」寧寧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你和他……?」
寧寧調開視線,看著旁邊含糊其詞的咕噥道︰「沒什麼,就是那樣而已。」
「哪樣?」
「那不重要——」寧寧臉一紅,跳下了床,抓了草帽往白雲頭上一戴,伸手推她出門。「快去找你的阿娜答,省得他等一下跳海自殺,人命關天,這比較重要。」
「胡說八道。」白雲笑著輕斥。
「我告訴你,這一家子的男人每個腦袋都有問題,他們全都被那死老頭耍弄在手中,搞得每一個心理都有毛病,誰知道他會不會和某人一樣,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蠢事!」
見她似乎越說越火大,而且看來挺認真的,倒讓白雲愣了一下。「某人?」
寧寧臉色瞬間刷白,閉上了嘴。
白雲一震,「難道霍克曾——」
寧寧僵住,好半晌才面無表情的道︰「他說那只是年輕時愛玩,不小心的意外。」
「但你不覺得。」
「對。」歐陽寧寧白著臉,「我不覺得。」
看著她認真的臉,白雲喉頭一緊,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伸手抱住她。
有一瞬間,寧寧真的很想哭,但最後還是忍住,推推她,輕聲道︰「我沒事,你快過去看看吧。」
「你確定?」
「嗯。」寧寧點點頭,扯出一抹笑。
白雲嘆了口氣,模模她的臉,「我們得找個時間談談。」
「放心,我不會跑掉的。」寧寧苦笑,她想跑也跑不了,要不然現在也不會陷入這種困境了。
第七章
穿過林間步道,她在盡頭看見那座懸崖,它的高度只有兩三層樓高,一道木梯迂回繞過大石,直抵下面的海灘。
雖然還有些距離,但她能看到他。
他坐在沙灘上,已經開始西斜的太陽,將他一動不動的身影拉長。
她扶著把手慢慢往下走,用帽檐遮擋著依然相當刺眼的陽光。
浪潮聲一波波的來回交替著,遠方偶爾會傳來幾聲海鳥的嗚叫。
她花了好些時間才走到下面,又花了好些時間,才越過那被日頭照得發燙,又細軟難行的沙灘,不用低頭看,她也曉得自己這雙涼鞋鐵定是完蛋了。
靠近海邊時,沙灘的濕度高了些,走起來才稍稍好了一點。
快到他身後時,一條黑影突然在他斜前方冒了出來,那是一只狗,一只杜賓狗,就像她之前在大門看到的那些一樣,它的毛色黑得發亮,兩耳豎直挺立著,只是它比門口的那些看起來還要大只;比起狗,它的體型更像黑豹。
白雲謹慎的停下腳步,那只狗仍然抬著頭,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她。
「寇。」她站在原地叫他,懷疑自己要是再上前一步,那只大黑狗就會沖上來咬斷她的喉嚨。
他一僵,沒有回頭。
見他不說話,她往前走了一步。「你一整天都待在這里?」
黑色的杜賓犬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喉嚨發出低沉呼嚕的警告。
寇天昂伸手安撫它,卻還是沒回頭,只是啞聲道︰「回屋里去。」
看那只狗在他的安撫下乖乖趴回地上去,白雲松了口氣,繼續往前走。「如果我不回去,你要放狗咬我?」
他背部肌肉緊繃著,保持沉默。
「寇?」她再柔聲開口。
「走開。」他悶哼一聲,語音粗嘎。「別理我!」
「那是……不可能的。」白雲伸手觸踫他的肩頭,才曉得他在顫抖,很輕微、很壓抑,她在他身後跪下,環抱住他,將臉貼在他背上,柔聲道︰「你這句話應該在昨晚說,在娶我之前說,在我愛上你之前說,在我第一次見到你時說……現在,來不及了……」
他抓住她的手,一瞬間,她好怕他會推開她,將她拒於千里之外。
但是,他只是緊緊抓握著她的手,粗聲低吼︰「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你還不懂嗎?我不是你想像中完美的白馬王子!」
「我不要完美的白馬王子,我要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抓得她的手很痛,她卻覺得心安,只因他沒有拉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