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今晚為什麼會來約她吃飯,她還是不甚了解,也許只是因為他一時無聊吧。
回到家中,杰森邊月兌下大衣,邊松開了頸間的領帶,要將大衣掛到衣帽間時,他嗅聞到如意在衣上殘留的香甜味道。他將大衣湊到鼻尖,發現那是檸檬的香味,很淡、很女人……
腦海中,不覺浮現她方才披著他大衣的模樣,她真的根嬌小,大概只有五尺二寸左右,不像西方女人那般的蒼白,她有著蜂蜜一般的膚色,她那張總是漾著笑容的臉上,幾乎看不到什麼毛細孔。
不可否認的,他原本會選擇的她出來吃飯,私心里其實是因為她的長相和英華有點神似。在他心里,一直想替英華做些什麼,但她已經死了。他心中一直有種愧疚,想補償報答英華,所以下意識里,才會對孫如意特別在意。
可一餐飯吃下來,他才發現她們倆完全不一樣。
也許是環境的關系,英華總是一臉憂郁,就算是微笑著,她眉宇間也始終帶著淡淡的哀愁;但如意卻很愛笑,她對每個和她說話的人微笑,好似這世界上沒有壞人一般。
雖然她開朗的模樣給人的感覺好像從小被人捧在掌心、受到眾人的呵護,不知人間疾苦,但實則不然,她也曾在年少時遭受喪親之痛,她也曾被人質疑、受人嘲弄,可她卻能以較為豁達的態度去面對。
外表看似迷糊的她,並不是真的那般無知呆傻……
杰森將大衣掛回去,倒了杯水喝。
窗外夜色已保,五彩的霓虹逐漸熄滅,漸漸只余各棟大廈的飛行警示燈,那小小的紅燈,在每棟大樓的屋頂上閃爍,像紅色的星辰。
「LosAugeles……」望著這城市的夜色,他低聲輕念著它的名字。
她會是另一個迷路的天使嗎?
在瞬間,她單純的笑顏和這城市的夜色在玻璃窗上重疊……
杰森握著水杯的手一緊,不覺沉吟起來。
也許……他還是該注意她一點,至少在這一個月之中,他能夠確保她不會因為意外而迷失,成為墮落的天使……
良心發現了嗎?
杰森因為這念頭而無聲的諷笑著,說是他也能受惠還差不多吧。
至少吃了這頓晚餐,他的確因為話題沒在商務上打轉,而讓塞滿了公事的腦袋休息了好一會兒。
第五章
再接到杰森的電話,是在一個星期後,她表演完第三場雙面繡的當天晚上。
如意本以為是張姐來提醒她別忘記晚上的餐會,沒想到電話接起來,卻听到杰森的聲音。說實話,她是滿驚訝的。
「你吃過飯沒?」
听聞這句熟悉的問話,她眨了眨眼,直覺回道︰「還沒。」
「我去載你。」他簡潔的說,好像這樣就決定了一切。
「喔。」如意呆呆地應了一聲,才旋及想起,她今要參加的餐會,馬上揚聲道︰「喂,等等,杰森、杰森——」
才要掛斷電話的杰森,听到她的大叫,忙將話筒移回耳旁,「什麼事?」
「我今天晚上有事。」
聞言,他不自覺的蹙起後頭,「和誰?」
「什麼和誰?」她有些不懂。
「你和誰有約?」瞪著桌上小鐘上一格一格跳動的秒針,他盡量讓語調听起來平靜無波,卻難掩質問的意思。說實話,從多年前,他就已不常被人拒絕,更少讓人將他排在第二位。
這種感覺,讓他有點小小的不爽。
「喔,那個呀……」記得張姐好像和她提過要見主辦單位,還有贊助廠商,還有其他大師級的銹品老師,加上一些記者。如意想了想,道︰「應該……是很多人吧。」
「很多人?」他不解。
「嗯,張姐說那餐會一定要到場。」如意吐了吐舌頭,上次她開幕沒到,已經是很失禮了,這次要是再沒到,她鐵被張姐罵到臭頭。
「公事應酬?」
「對啊,算是吧。」她點點頭。
杰森聞言,緊蹩的眉頭頓時舒緩,「是嗎?那你明晚有事嗎?」
「明天?」如意想了想,確定明天沒事,才應這︰「沒有。」
「那好,我明天晚上七點去接你。」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將話筒放回電話上,如意有些余愣地走回房間換衣服,裙子套到一半時,她才醒覺自己方才到底答應了什麼。
「呃哦——」
她兩眼看向天花板,有一點點納悶,為什麼她好像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就被他牽著鼻子走?
如意邊拉上裙子的拉鏈邊想著,其實也不是說她不想和他一塊兒去吃飯啦,再怎麼說她還是欠他一餐飯嘛,只不過她原以為不會再見到他了說。
在鏡子前面將衣服整理好,她看看鏡子里的人影,自言自語著,「真不懂他在想什麼……」
避地!想那麼多干嘛?
她皺了皺鼻頭,不覺扮了個鬼臉,然後笑了出來。
電鈴在這時響了起來,她匆忙跑去接對講機,結果是張姐來接她去會場,她匆匆拿了皮包,趕緊下樓去。
雖然不想承認,但奇異的是,這一個星期來,即始工作很忙,杰森即總是會不經意想起和如意用餐的那天晚上,還有她燦爛的笑容。
他甚至在第二天就想再找她出來吃飯,卻因為工作太多,加上一種莫名的心理因素,讓他覺得太快約她出來不好……
總之,他日日加班到深夜,直至他發現大部分的工作都進度超前,他才打了她的電話,想的出來用餐,誰知她卻有事。在百般無聊下,他只好接受凱文的建議,去參加原先就已排好的行程——中國繡品藝術展的餐會。
那餐會是在四季飯店所舉行的,理所當然的,同樣因為市長選舉將近的原因,來賓們是政商雲集,看起來主角倒不是那些繡藝大師,反而像是政商要員們的較勁舞台。
他才進門五分鐘,就已經後悔了。
從傳者托盤上拿了杯調酒,他實在很想將那杯金色的液體,潑到那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的禿頭市長頭上;但他當然沒有,他是一個標準的商人,有些人是即使你十分討厭他,也不能不給地面子的,也因此縱使在心情煩躁的現在,他也只是牽動著嘴角,似笑非笑的點頭同意對方的觀點。
當那禿頭市長講到他這次競選中的第十二條政見時,杰森將酒杯湊到嘴邊,
決定地只能再忍受一分鐘,然後他就要離開這個地方。思及此,他猛然想起如意那晚上就的話,不覺瞪著手中的液體看,下一瞬,他將其拿開,重新放回傳者的托盤。
既然他要走了,也可以等回家再喝。
他禮貌性的向市長告退,轉身往門外走去。從他進門到走出門外,在里面待不到十分鐘。
飯店外,夜涼如水。
杰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仰望滿天星辰。
不知道為什麼,方才在那瞬間,他竟在那金色的液體中,看見如意那擔憂的容顏,她的臉,和英華憂愁的面容重疊在一起,然後那張臉越來越年輕,他發現自己看到一名年輕的東方女孩,正蒼白著臉站在路邊哭得傷心欲絕。
她父母過世時,她當時人在哪里?
這個問題,有如電光石火般閃過他腦海。
如果她那時不在現場,她會這般害怕大車嗎?
杰森臉一沉,想到這里,他突然完全沒了喝酒的興致。
「如意,你跑哪去了?怎麼才一眨眼,你就不見人影?」
如意才從化妝間出來,就見到張姐匆匆走來。
「方才吃飯時,我不小心把口紅吃掉了,我去補一下啊。」她眨眨烏溜溜的雙眼,一臉無辜的說著。
「剛剛那贊助企業的老板來了,我本要介紹你認識一下的,誰知道你卻跑得不見蹤影,真是!」張姐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