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膽小的愛哭鬼大我兩歲又怎樣?比我大的人路上比比皆是,難不成每個都是你生的,我每個都要叫姊姊?」他一時口快,話未經思考便月兌口而出。
「你說什麼?!你這個小王八蛋給我站住!」杜念秋聞言瞪大了眼,隨即氣沖沖的便要揍他。石頭怎會呆呆站著讓她扁,當然是跑給她追,氣得杜念秋沒氣質的破口大罵,追著兒子滿屋子亂飛,「我叫你站住你還跑?你當你老娘是什麼?我又不是母豬!」
石頭邊跑邊回頭丟下一句,「母豬可是你說的。」
她聞言發出一聲尖叫,「啊!你這個可惡的不孝子!傍我站住」
夕陽從雅致的窗格中透進,蘭兒縮在椅子上,松了口氣。不過她不敢動一下,怕這對母子發現她的存在後,又會想起剛才的話題。
老實說……她不怎麼介意石頭到底要不要喊她姊姊,因為她看起來本來就沒有姊姊的架勢與模樣。而且,她也不想他把她當姊姊看待……
蘭兒偷偷瞄一眼已經從屋中被追打到屋外的石頭,隨即拉回視線。她十分確定她不想當他的姊姊,一點也不想。
她夢到了八年前的黑鷹山。
夢里有大娘、有石頭,還有在心中暗自竊喜不用當他姊姊的自己。
蘭兒雙眼仍合著,輕輕嘆了口氣,想再繼續睡下去,不想醒來面對即將沒有他存在的日子。
不過這樣是不行的。她想起了她的決心;離了金籠的鳥兒是不會再回去的,受了傷的金絲雀雖然無法再度高飛,但她至少可以在低矮的林間徘徊生存吧?
她已決心要變得更加堅強,學習靠自己生存下去!冬月姊會教她的,她知道。雖然慢了八年……但她也比八年前的蘭公主要好上許多了,至少大娘教會了她輕功,並傳給她十方小箭,只是她從來不敢拿來射會流血的東西而已。
即使如此,也比什麼都不會要好上那麼一點點吧。再說她的身子也因習武而變得較為健康,等身上的傷好了,就可以重新展開她的人生了。
蘭兒深深吸口氣,緩緩睜開雙眼,卻被眼前陌生的景物嚇了一跳。
這里是哪里?
當一個人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並不在昨晚睡下的地方時,要怎麼辦?
蘭兒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她坐起身環顧四周,只見到簡單的竹制家具,雅致卻有些灰塵。
怎麼回事?這里雖然也是竹屋,但百分之百不是她昨晚住的竹軒,這一點她絕對可以確定。
這屋子絕對不在玉泉鎮中,因為就算是春天,這兒的天氣也太暖和了點;還有就是她發現自己身上只蓋著一件大披風,並非厚重的被褥,但她卻不覺得冷。
這披風她識得。
蘭兒伸出縴縴玉指輕撫著披風上的大鷹刺繡,知道這是他的,因為這展翅大鷹是她三年前一針一線為他繡上的。
她困惑的抓著披風緩緩下了床,推開門走了出去。
一陣清風拂面,帶來片片粉紅的飛花,花兒隨風緩緩落下,落在她的眉心、發上、肩上。
蘭兒詫然,為眼前的花雨。
她有些呆愣的以指沾下眉心的一抹冰涼粉紅。
桃花?
真的是桃花,她抬首向前望去,千樹萬樹的桃花在眼前盛開。
好美呀!但好好的花兒怎會只因微風便落得如此繽紛?
她很快便知道了答案,因為感受到那股強烈的氣勁。
好強的一股氣,震得花兒都離枝飄落。
是誰呢?她好奇的往那氣勁處行去,才在桃花杯里轉了兩轉,突然間一條黑鞭平空竄了出來。
蘭兒駭了一跳,那恐怖的記憶閃進腦海,別說閃躲了,她根本腿一軟就坐倒在地。
千鈞一發之際,那黑鞭猛地一收,有如有生命的黑蛇,閃電般倒縮了回去。
「怎麼不躲?你這個笨蛋,我差點傷了你!」赫連傲怒氣沖沖的走過來。
他本來在練武,逼人闖入反射性的就出手,幸好他及時看清了來人是她,在最後一瞬抽回了鞭子,要不然她哪還有命在?
是他,她早該知道是他了。
這披風本就是他的,想當然他也在這兒。顯然她是在熟睡中被他從竹軒移到這兒。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抓著他的披風。
蘭兒蒼白著臉,眼神帶著一絲絲的驚慌和些微的警戒。她沉默不語,只是雙手緊抓著披風抵在胸前,身子微微顫抖著。
赫連傲上前伸手想拉起她,蘭兒卻立刻驚慌狼狽的站了起來,還向後退了幾步。
他雙眼暗了一暗,抿緊了嘴,伸在半空中的手握拳,收回身側。
「你就這麼怕我?」他直視她,僵硬的問。
「我……我……」蘭兒睫毛輕顫,水汪汪的雙瞳望著他想說不是,卻說不出口。
「為什麼?」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蘭兒卻慌的立刻又退一步。
赫連傲一僵,為此感到幾許挫敗和傷痛。他聲音嘎啞的問︰「為什麼你突然之間怕起我來?我做錯了什麼,讓你這麼怕我?」
天啊,他認為是他的錯……
蘭兒聞言心一痛;看他僵著臉問出這個問題,她只覺得好難過。她不是有意讓他如此認為的。
「對……對不起,對不起。不是……不是你的錯。」她眼淚盈眶,垂首哽咽著,滿心慚愧的頁搖著頭,淚珠因而滴滴灑落。
「那是為什麼?」他痛苦的問。
蘭兒只是以手背抵著唇、搖著頭,低聲啜泣著,什麼也不肯再說。
「你不說可以,我們就一直待在這小島,直到你不再怕我。」他下巴緊繃,狠下心宣布,然後轉身就走。
小島?蘭兒整個人一呆,抬起頭向四周望去,這時才發現桃花林遠處的林木反射著水光。
她緩步走過去,只見一出了桃花林便是一大片的湖水。
碧波蕩漾、水光流轉,湖上還飄著薄薄白霧,對岸有著蒼翠的林木,更遠則是群山圍繞。
她震驚的扶著桃花樹,無力的緩緩滑坐在草地上。
天,這里到底是哪里?
他……為什麼帶她到這兒來?為什麼?
這座開滿了桃花的湖中小島周圍沒有一艘小舟,一艘也沒有。事實上,就算有,她也不敢坐上去。溺水的陰影影響太深了,她只敢在半個人高的木桶中泡澡,那是她能夠忍受的最大限度。
想叫她坐船?除非天塌下來!
十天了,她來到這小島已經十天了,神經常常是處于緊繃狀態,因為他。
她不懂,為什麼他要大費周章的帶她到這兒來?
一座無人的小島、一間布滿灰塵的小屋,而且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離開。那片湖水太寬廣了,如果是他的話,大概輕而易舉便能飛越湖間;但若是她使用那別腳輕功,可能還沒過一半就會栽到湖里去。她試都不敢去試,而這點顯然他也很清楚。
難道他想將她關在這里?為什麼?
她想起他那天說的話——除非她不再怕他。
她狐疑著,為什麼他那麼在乎她怕不怕他?他不是……總是嫌她煩嗎?
難道她想錯了?會嗎?不太可能吧!可是……
蘭兒望著天邊緩緩落下的夕陽,滿臉的疑惑,想不透他在想什麼。
七彩的晚霞中,有幾只野雁井然有序的排成人字形飛過天邊。晚風徐徐吹來,揚起了她的發絲……蘭兒收回視線,低首折疊著衣物。
但是桌上的東西卻一直吸引著她的目光,她望著那東西怔仲起來,不覺想起前些天發生的事……
罷到這兒的第一天下午,她便習慣性的整理起滿是灰塵的屋子,他則不見人影,直到入夜才回來,帶著一包用油紙包起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