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啊!洋美女可能听不懂國語,剛剛他們說的是法文,可法文的對不起她不會,那英文應該可以通吧?「Sorry,I′amsorry……」
「你道歉?」碎開的冰冷翠綠在集結,拼湊聚集成澎湃的閭綠。
「你不是叫我道歉嗎?」哪里又不對了?
「我叫你道歉,你就道歉?我以為天上同時出現三個太陽是在內蒙古。」
善善一頭霧水,天上同時出現三個太陽在內蒙古?那不是幻日現象?天文奇景關她道歉什麼事?啊!她懂了。
「莫名其妙!」氣死!可惡的金毛鬼!
「你說誰莫名其妙?」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子說莫名其妙?胸口里的一團火,威脅著往外燒。
路易,再一次漠視薇兒的存在。
「呵!呵!呵……」同樣的呢噥女聲,再一次打斷快著火的緊張,「你不必道歉,我接受你的贊美。」帶著奇怪腔調的中文,速度慢慢的對著一臉震驚的小臉說到。」
要不是傾近的瞬間,瞧見了不容忽視的女性性徵,她還以為衣服里躲的是個東方小男孩。
會傾身靠近,是因為她以為她也出現了幻日現象,她記得的路易,看人不會超過三眼,那種眼楮長到外太空去的白痴,會把人緊抱盯著?
原來,不是幻日現象,是天上的父,終於受不了這種眼楮長到外太空去的白痴,決定賜下真正的天才,以正視听。
她,終於等到這一天。
「你會中文?」雖然腔調很重,可注意听,還是听的懂,這證明洋美女連智商都美。
「我旅居上海六年。」薇兒簡單地解釋她會中文的原因。
「原來如此,我……」善善蠕轉著身子,好不容易正面對上洋美女,她正準備自我介紹,就被路易用法文打斷。
「如果沒事,你知道你的房間在哪里。」優雅有禮的法文,緊箝住懷里的扭動,這次,他轉移了視焦,專注的趕人。
「沒事,又何必專程?上海到巴黎,路程不算短。」法文,她的母語,六年後,再度上口,熟悉的叫她心暖,曾有的慟,被時間緩成記憶,存在腦海,遠遠的再也痛不了心。
她即將能再次笑的美麗。
「為什麼不說中文。」大家都會說中文,為什麼偏要說她有听沒有懂的法文?
善善的抗議,路易不理,薇兒不應,書房里的交談,還是用法文。
「你看見了,我現在很忙,別浪費你我的時間。」
「畢竟是兄弟,好像……像的我好恨!恨的想挖開你的左胸看看,里面說不定,真的少了一顆會跳的心髒。」強烈的用字,語氣卻是一樣的優柔呢噥,叫人听不出她的恨,是真是假。
「你專程回來就為這段話?」路易問的沒有情緒。
能撩動他情緒的人,正在他懷里忙著把小頭轉過來轉過去,滿頭滿臉的小小問號。
他,想笑。
「不是。」本來,她以為,這一趟遠行,會是結束,也是開始,但現在她變得貪心。
「兩個一模一樣的白痴,我卻愛上基爾穆,如果當初我愛上的是你,情況會不會不一樣?」薇兒輕笑出聲,「當然不一樣,要是愛上你,我就不只是愚蠢了,你們再像,還是有差別,基爾穆是白痴,愛上一個白痴,只是愚蠢,但要是愛上一個白痴中的天才,那就蠢斃了!」
「基爾穆確實是白痴。」這點,他認同,其他的,不關他事。
「告訴我,親自毀去雙眼的感覺是什麼?」
兩兄弟,只差一年,個性上卻有著完全的相同,同樣的驕傲、同樣的自負、同樣的自私,同樣的叫人想挖心!
她不明白,親兄弟住在同一間宅子里,為什麼可以比陌生人還陌生?這個為什麼,永遠無解,因為基爾穆,死了!
「親身體驗,會給你答案。」當眼楮不再讓他感動,看見,變得不再重要。
失去感動的憂傷,在黑暗的世界,獲得平靜,當時,他甚至不記得痛,只記得,手術刀在他手里,一樣的精準、完美,叫人心醉神迷。
「是啊,親身體驗是這麼的重要……」記憶在倒轉,她一直都在親身體驗,只是,三個人的共同記憶,親身體驗的只有她一個。
她愛基爾穆,瘋狂而執著,她不明白,怎麼會愛的這麼深、愛的這麼痛、愛的這麼滿是淚水,卻也不後悔。
因為路易的自毀雙眼,基爾穆的少少纏綿沒了,她的夜,從此黑暗,枕頭上散的是哭泣,床上睡的是冷冷的寂寞。
雖然听不懂法文,但是善善發現了洋美女語氣的……悲傷?好多的小疑問,凝聚成一個大問號,她是誰?或者該問……
她是金毛鬼的誰?
「我沒有要他的眼角膜。」下刀的時候,他很明白,要再恢復視力,不是難事,只要他想。
案母從小離異,他對隨母親定居挪威的基爾穆,沒有任何印象,沒有印象就沒有感覺。
基爾穆該在父親葬禮過後就返回挪威,但他沒有走,就這麼搬進宅子。他對沒感覺的事,從不浪費精神去注意,基爾穆要留就留吧,宅邸被大,若非刻意,兩人可以連面都不必見上。
對基爾穆,他完全沒有刻意的心情,就算基爾穆多事為他死也一樣。
「不要?你是這麼容易的拒絕,你們這兩個白痴,從來都不管別人想什麼,即使這個別人,是另一個相同的自己,你不要,他偏要……」薇兒的記憶,停在心碎的一幕。
晚宴,華服美食,情舞樂音,那是基爾穆肯給的少少纏綿之一,所以,晚宴中的她,笑燦如春,翩舞似蝶,在她最美麗的一刻,基爾穆毫不留戀的轉身,替路易擋下那致命的一槍,她的手滿是他溫熱的血,他的心,在她手心,變冷。
「我不需要他替我擋。」名氣,能帶來財富,就能帶來殺機,有人要他救人,自然就有人要他救不了人,其中風險,他能承擔。
命,是他的,基爾穆不必替他擋子彈,多事。
「我用刀,刺進對方心髒之前,實在應該問的,是不是要你命的人,也在懷疑,你們連心都沒有,所以要子彈進到身體再爆炸,不留一線生機。」那是徹底的毀滅,碎在基爾穆體內的不是他的心,是她的。
空氣中流動著濃濃的傷心,善善好迷惑的仰起頭,正好對上路易的綠瞳,他眼中的綠意是靜止的,他……不難過嗎?
洋美女,是為他悲傷嗎?
善善皺了小臉,突然發現,要不要愛他,好像不是問題了……
薇兒緩緩拿起桌面上的拆信刀,十七世紀的古董,柄上的紅寶石艷過血,多似女人淚……她呵著再次輕笑。
「我以為,碎掉的心就不會再痛,不會再痛……」
她的愛人,守著最後一口氣,要求她,一定要把眼角膜給路易,她緊抱著的是焦炭般的愛情,求不到愛語,盼不到死別的難舍,悲傷的是,她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薇兒讓記憶繼續,渺然的眼神緩緩清明。
「嫁給你,是你接受基爾穆角膜的唯一條件,路易,你太殘忍。」「好」,是基爾穆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碎掉的心,再次嘗盡痛苦。
手術後,依約完成婚禮,她轉身離開法國,如她的愛人一般,不留戀。
「你可以拒絕。」他的拒絕態度,沒有一點曖昧過。
基爾穆罔顧他的一再警告,執意闖入他的生活,嚴重侵犯他的隱私,他已經給了最寬大的容忍。
基爾穆的同意,薇兒的點頭,他平靜的黑暗受到破壞。
殘忍?順他們的意,如他們的願後,他是唯一有權利說殘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