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道菜都叫什麼名字?」
正忙著布菜的苗雪蘭,面對他的詢問,忙不迭回道︰「說起這幾道菜的名字,因為在做的時候用了幾分心思,所以菜名也頗有些趣味。」
「有多趣味、說來听听!」他立刻被勾起了興趣,很自然的笑問。
白逍寒本就生得五官出眾、俊美風流,再加上他出身皇族,與生俱來一股據傲高貴之姿,就算不必刻意裝扮,也絕對是少有的絕妙人物。
苗雪蘭被他臉上燦爛的笑容這麼一晃,心頭竟泛起幾分漣漪和不安。
急忙斂去那片刻的不安,她靦腆的對他笑了笑,「這幾只擺成橢圓形的小玉碟子里裝著的,依次叫一品天香、二度梅開、三色龍鳳、四寶錦繡、五彩果味、六君鬧市、七星豌豆、八仙聚宴、九轉肥腸、十味魚翅。」
她每說一句,白逍寒的眼神也跟著晶亮一分。
這幾道菜的名字起得有趣又華麗,且色香味俱全,但每一碟中的分量並不是很多,想必是做菜之人特意用心,讓人可以海一道都品嘗到。
他听得興味盎然,笑容也不禁擴大了幾分。
「沒想到你一個不識多少字的姑娘家,竟可以將菜名起得這麼詩情畫意,著實有趣,不錯不錯!」
苗雪蘭急忙擺手道︰「王爺千萬別高抬我,我哪有這個本事呢、我也只不過就是延續了前人的思路,在上面做了一些小澳動而已。」
「既然你有這份能耐,怎麼起初一陣子,不見你將菜色做得如此細致?」
「呢……」
白逍寒突然面帶椰榆的瞅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怕是初入府的時候,你說不定記恨著本王的壞處,所以恨不能天天給本王吃土豆大白菜吧。」
這下,她那張俏生生的小臉終于漲紅了幾分。
他猜得沒錯,初入王府那陣子,她的確討厭他討厭得要死,別說土豆大白菜,她恨不能日日給他吃砒霜才解恨。
如果不是蕭祁玉將那麼一段過去講給她听,她也不會心生側隱,暫且對這個刁蠻又跋雇的男人改觀。
她毫無掩飾的眼神,將白逍寒給逗笑了。
他一邊吃著桌上的美味,一邊笑著調侃,「你這丫頭可真是直率,本王才這麼輕輕一試探,你的表情就把心底所想全都給招了出來。」話雖這麼說,他倒是沒有責罰的意思。
苗雪蘭見他心情不錯,又耐著性子和自己插科打譚,盡聊些有趣的事情,緊繃多時的心,竟也微微放下了幾分。
趁著他心情大好之時,她順便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
「再過幾天便是我爹的忌日,不知王爺可否準我小半天假,我想去城東的靈隱寺,請和尚為我爹念經做法事。」
「既然是你爹的忌日,為什麼不去給他上墳?」
「因為我爹的尸骨,並沒有葬在鳳陽。」
「噢?」他挑了一下眉頭,帶出幾分詢問之意。
苗雪蘭簡單解釋,「當年老家發生了災事,我和小羽不得已才流落到鳳陽,並在此落了根。」
白逍寒先是一怔,隨後點了點頭,「難得你有這份孝心,好,既然這樣,你爹忌日的那天,本王便準了你的假期。」
聞言,她實在難掩高興和感動,忙不迭道謝,心底也忍不住對他產生了幾分難得的好感。
幾天後,苗雪蘭大清早就出了王府,趕往靈隱寺。
這都怪最近一段時問,晚上總會夢到故去多年的爹爹,要嘛說陰問太寒冷,要嘛就說有人欺負他。
她雖然不信什麼鬼神邪說,可為了買一份安心,她還是花了一筆不小的銀錢,替爹在靈隱寺做了一場法事。
法事做得很順利,老和尚還在她臨走之前,送了她兩道護身符,說是留著保平安之用。
苗雪蘭心底開懷,當著老和尚的面,歡歡喜喜的將護身符揣了起來。
兩道護身符剛剛好,自己留一個,一個給小羽。
既然來了寺廟,她順便又在佛祖面前許下心願,只盼弟弟的病情能盡快好轉,哪怕讓她減壽十年,她也想保弟弟一世平安。
一直折騰到近晌午,她才踏出靈隱寺的廟門。
幸好靈隱寺離鳳陽王府並不算遠,步行回去也就半個時辰的腳程。
回程的時候,她還專門給弟弟買了一塊衣料,想著弟弟正在抽高,之前她縫給他的褂子都已經顯小了。
就在苗雪蘭算計著該如何花費手中剩余的微薄銀錢時,一道淒厲的哭喊聲驟然響起。
她先是嚇了一跳,循著哭聲望過去,就見離她不遠處,一名衣著檻褸的婦人,正抱著一個瘦小的孩子放聲大哭。
不少途經婦人身邊的百姓都駐足觀看,這時,婦人突然抱著孩子跪倒在地,向兩旁百姓哭道︰「求求各位好心人,救救我的孩子吧,這幾日他得了風寒,高燒不斷,可憐我一個婦道人家,不久前剛死了丈夫,如今身無分文,再耽擱下去,難保我這七個月大的孩子,也會一命嗚呼……」
說著說著,婦人不受控制的又大哭起來。
百姓見狀,有的繞路走,有的上前扔上一個銅板以表同情。
苗雪蘭見婦人哭得傷心,不禁想到自己和弟弟的種種遭遇,連忙走上前,將手里僅剩的幾顆碎銀子遞到婦人手里。
熬人見狀,不敢置信的打量著她,硬咽道︰「這位姑娘,謝謝、謝謝你……」
說著,一記響頭就要磕下去,苗雪蘭急忙將對方扶了起來。
「大姊,使不得,快快起來。」
苗雪蘭見婦人哭得雙眼紅腫、嗓音嘶啞,再看她一身落魄、面帶樵悴,懷里的女圭女圭也干瘦如柴好不可憐,不禁同情地問︰「既然孩子生了病,為什麼不早些籌錢醫治?」
熬人抽噎道︰「不瞞姑娘說,我母子並非鳳陽人士,兩個月前,我們老家遭了天災,孩子他爹,因為那場災難失去了性命。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隨著鄉親父老來鳳陽討生活,無奈途中遇了歹人,身上的細軟盤纏,全都被洗劫一空……」
苗雪蘭聞言,心頭一顫。
這婦人的遭遇與自己當年還真是頗有些相像。
「你老家若真是受了災,朝廷不是應該撥發銀兩給予一定的資助和賠償嗎?」
說起這個,婦人苦笑道︰「姑娘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們住的地方只是一個小村落,就算真死了人,朝廷也不可能會知道的。」
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馬蹄踏地的聲音,接著便見一群官兵快步跑來,婦人見狀,嚇得臉色慘白,急忙抱著孩子,飛也似的向遠處逃去。
闢兵似乎看到了婦人的身影,高喊道︰「那邊還有一個,給我抓!」
苗雪蘭被眼前的情況搞得不明所以,還被要逃跑的婦人撞到一旁,腳步一陣踉蹌,幸好身邊一位大娘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跌在地。
她滿是困惑地問︰「大娘,那些官兵為什麼要去抓那位大姊?」
大娘先是嘆了一口氣,這才小聲道︰「咱們鳳陽城不久前新上任一個姓徐的大官,他三令五申不準外面那些遭了災的難民久居于此,凡是看到都要被抓起來,直接趕出鳳陽城呢。」
「為什麼?」
「看來姑娘平日里應該不怎麼出門吧。」見苗雪蘭點頭,大娘便又道︰「據說這姓徐的大官,非常討厭乞丐難民,只要看到這樣的人出現在鳳陽城,不管什麼理由,都會被硬生生的趕出去。」
「這豈不是沒有天理了?」
「姑娘,這世上又有什麼地方,能用「天理」兩個字來形容的呢?」
苗雪蘭被問得一怔,才意識到,她所身處的世道,的確存在著太多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