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記賬法由此產生,表格式的方便填寫,進貨買賣的交易明細簡單扼要,只要識字的人都看得懂,不一定要帳房,也省下對賬的麻煩。
沐府茶行的一貫做法是分內、外兩本帳簿,內帳記收茶的庫存和收入,外賬是賣出數量及單價,但在日期上的標示各有出入,真要對得上很難,而其中的偷斤減兩更是難查,茶葉在運送途中或保存期間出了狀況也是無法一一對質,眾人各說各話,只能各憑什良心。
茶葉最怕的是潮濕,一旦受潮就全毀了,口感苦澀有霉味,有的還長了蟲,根本不能賣。
黑心的掌櫃買了好茶說是潮茶,東家不察也只好咬牙認賠了,而這無本生意一轉手是一筆巨利,東家的這損失還真沒得討。
可是換成杜雲錦的幾張方式,按年、月、日記錄得一清二楚,包括茶的種類、分級、定價和銷售量,哪年哪月哪日由誰經手買進多少茶葉,又在哪年哪月哪日被何人賣出,全部清清楚楚的記載著——經手人的記錄也很重要,茶葉出了問題便知道該找誰負責,不會再有一問三不知、互相推來推去的困擾。
「就快入冬了,眼下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你這屋里看著小,添這一只炭籠竟還不夠,不如多擺幾個,省得凍著人……」
說到凍著,沐昊然驀地想起去年元宵她的落水事件,兩道濃黑劍眉微微一蹙。
第十二章茶葉面膜上市(2)
說得遺花院,杜雲錦有滿肚子苦水不得不吐,「嫌‘賤妾’的屋里小?你的雲擎居比遺花院大五倍,光是一大一小的書房就足以把我的屋子給填了,容‘賤妾’問大少爺一句,為什麼茶行的帳簿不搬到你的書房,非要堆在我這小得可憐的屋內?」
因是侍妾,加上當初的不受寵,沐昊然也有幾分敷衍的意味,他隨手一指就將最偏僻的小院指給杜雲錦,主屋門一開就是個小庭院,屋子左側一排矮屋是下人房。
主屋里也別想有多華麗,一間起居用的次間,靠窗處是座繡架,紅木八角雕牡丹屏風後垂著胭脂紅的錦簾,隔出了內室,那便是杜雲錦的寢居。
重點是沒有浴間,淨身時得由丫頭抬進一只大木桶,倒入熱水和冷水調溫了,洗淨後再由丫頭抬出去倒掉。
不過有爭取就有福利,繼小廚房之後,杜雲錦費了功夫說服沐昊然「順便」建間淨室,反正工匠是現成的,多費三、五日搭間小屋子只是順手罷了。
她將浴間設計為現代式,磚造的浴池底下有一條將水排出屋外的排水溝,以簾子隔開內外,外邊設了茅房,同樣下挖一條排風溝,出恭完後從恭桶旁的水桶舀水一沖,便能干干淨淨,不留異味。
但是稍做修整的遺花院被人霸佔了,雖然主子沒換,但也差不多了,多了一名趕不走的食客沐大少爺。
為此她大力抱怨,沐昊然卻只酷酷地答了一句,「其他地方人多。」
雲擎居進進出出的僕從太多,其中不乏賈氏安插的人,他不能在關鍵時刻走錯一步,讓人有機可乘。
這也是理由?他欺她沒人靠是不是?杜雲錦不服,「那你至少調幾個識字的管事或掌櫃來搭個手,累死我對你沒好處。」
沐昊然忽地輕笑,「寡婦門前是非多,後院女子亦然,杜姨娘夜會數男,荒婬無道,寡廉鮮恥,當以沉塘以儆效尤。你想累死還是溺斃,小錦兒》」
她當下無語。
好,算他狠!
「杜姨娘,這些表格我們畫好了,也依頁次編成冊,時候不早了,奴婢和餃雲也該回清雨閣伺候大少女乃女乃。」
一入夜,各房各院要落鎖,她們得在院門上鎖前回去。
放下恩怨,杜雲錦揉揉僵硬的臉龐,又笑意溫柔地看向忙到小臉發白的仰月和餃雲,「你們弄好幾本帳簿?」
仰月手腳微硬的一福身,「餃雲二十四冊、奴婢二十六,共五十本,對好的帳簿奴婢都放在案幾上。」
「好,你們辛苦了,替我向大少女乃女乃道聲謝,沒有你們的慧心巧手,我大概忙得天昏地暗,一趴下就起不來了。」如果能多幾個像這樣的助手,她也能翹腳喝茶看野史記了。
內室傳來男人的輕咳聲,似在不悅她的胡言亂語,先前他已特意囑咐丫頭定時給她進補,不可能讓她病倒。
「姨娘客氣了,奴婢們也受益匪淺。」她們所學的記賬法日後也可以用在夫家,光是賬面明了就省事不少了。
「翠花、翠玉,幫我送送兩位姑娘。」人家費心,她也不能失禮,有來有往情分才不會變淡。
明白主子的意思,翠玉、翠花一人拿出一只事先準備好的食籃,里面是姨娘研發的茶制吃食,有大少女乃女乃的分,也有給丫頭分著吃的。
「怎麼又給奴婢們這些,回頭大少女乃女乃又要罵奴婢們貪嘴了。」一臉歡喜的仰月欲收又拒,表情十分掙扎。
「小小東西不成敬意,我也只會弄些吃的,上回大少女乃女乃說吃了茶凍很喜歡,我又用山楂、甜柿、蜜梨、莓果做了四喜茶凍,還有一些茶葉餃子,碧螺跑蛋、銀針魚卷……不油,吃個口不淡,你們可別嫌棄。」
在掌燈前,仰月和餃雲滿臉笑意的提著食籃走出遺花院,夜空中已有璀璨星辰亮了起來,一彎明月也由東方升起。
「茶葉餃子、,碧螺跑蛋、銀針魚卷?為什麼沒有為我準備一份?你忘了,把你的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是你本分。」
他真是寵得她無法無天了,竟然還敢藏私?
胭脂紅錦簾一掀開,滿臉不快的男人走了出來,他一把抱起厚此薄彼的小女人,指責她偏心,揀佛燒香。
「放下、放下,我腰酸……」天哪!久坐的身子忽然被拉扯,那股酸麻簡直要人命。
「你才幾歲呀!祖母都比你的筋骨爽利。」沐昊然好笑又好氣的揉著她的腰間,悄悄運氣為她化開淤塞氣血。
杜雲錦微惱地朝他的硬實臂膀槌了一下,「你來做做看,嘗嘗連續四個時辰埋在帳簿堆里動彈不得的滋味,看人吃熱湯包不燙嘴是吧?你有看過比我更悲劇的阿信嗎?」
「阿信?」那是誰?
「我認識的一個命運悲慘的女人。」她暗暗警惕別再說錯話,日劇中的阿信古代人不認識。
「你看我一個人要做十幾個人的活,我既沒三顆頭,也無六只手臂,人吶,若疲勞過度很容易去見佛祖它老人家。」
「胡說。」他手勁不大地往她的臀一拍以示警告。
她嘆了口氣,故意裝腔作勢,「施主,有人信佛,有人拜神,有人求永生之道,有人請鬼當祖宗,天地萬物變化莫測,莫要不信邪。」
「說什麼神神鬼鬼的,不就是要我幫把手,把冊子攤平研磨,你來念,我來寫。」
沐昊然袖子一卷,紫竹狼毫筆在手。
看她委屈兮兮的模樣,他沒法狠下心不理她。
杜雲錦嘻嘻笑地眯眼,做了個抱拳的動作,「大俠仗義相助,小女子這廂有禮了,大恩不言謝,來日還你白米三大包。」
「呿,裝模作樣。」他以筆尖輕劃她鼻頭,眼中滿是濃濃笑意。
「別畫,會成小花貓的,你這人心眼小,存心報復。」待會被翠花、翠玉瞧見了,準會笑話她。
其實她多慮了,兩個有眼力的丫頭一瞧見大少爺出了內室,早就很知趣地到小廚房燒水去。
至于為什麼燒水嘛!那就是……兒童請閉眼、不宜觀看。
「你不就是貓嗎?我來添兩撇貓須……」左右各三根對稱,再來個貓鼻子,襯得她的瑩瑩水眸好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