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他們的,關我什麼事?」她行事從來不管別人眼光。「你很在意我的穿著打扮?」
「我在意會不會曝露行蹤。」他不想招惹一堆官兵追在他們身後。
她滿意地頷首,諒他也不敢管她。
「怕曝露行蹤,簡單。」她拉著他,輕功施展到極致,就像一道白光劃過天際。「我們動作快一點不就得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想不到她的輕功比他意料中還好。但是……
「錯了,知府大人的臥房在東面。」
「不早說。」
她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嗎?
「到底是哪一間?」這庭院深深、樓閣掩映,真逛得她有些眼花了。
「我帶你走吧!」他說著,牽起她的手,為她領路。
「噯,你要怎麼威脅他?」
「把這份罪證放在他床頭,他要聰明,自然知道怎麼做。」
「他若不聰明呢?」
「咱們就每晚來逛一回知府衙門。」必要讓知府知道,他們有能力一劍殺了他,不動手不是怕他,是不想惹麻煩,真逼急了他們,來個魚死網破,看誰倒楣?
「真麻煩。」她有預感,知府不會太聰明,所以這種事不可能只做一晚,恐怕他們就要在這里浪費光陰了。
「不麻煩,九幽門那群人還在城里的一品居待著呢!咱們夜探衙門的同時,還可以順便監視他們。」這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她越來越覺得他奸詐了,武功好,人又聰明。「柳二,像你這樣的人,我怎麼可能沒听過你的名號?」
他一口氣窒住,差點從房頂上栽下來,她被連累,也是一個踉蹌。
「你不要說得好像自己是個老江湖好嗎?拜托,你連江湖都沒闖過。」他說。
她的臉不著痕跡地熱了一下。「我爹是個老江湖,我每天听他說江湖的事,听得都會背了。」
「那你知不知道編寫江湖十大高手榜的神通子喜歡喝什麼酒?」他斜著眼問。
她愣了下。「那麼私密的事,誰會曉得?」
「那麼我告訴你,神通子最愛三十年陳的女兒紅。」他就知道以盧封那種粗豪暴烈的個性,只會講江湖喋血、論武功強弱,對某些武林秘辛,盧封根本沒興趣听,自然不會告訴他的兒女。「前年神通子過六十大壽的時候,整整收到一百八十七壇三十年陳的女兒紅,自那以後,此酒便絕跡江湖了。」
「這種事你都知道?你是包打听嗎?」
「我是個鏢師,前年江湖人瘋狂買酒的時候,我還受托運過三十壇送至神通子府邸。」職業使然,他知道的江湖秘辛都可以拿來編一本江湖史了。「三娘,走過江湖的人,都不敢自稱了解江湖,何況只是听聞的人。」
她不禁無言,江湖的水果然很深、很深。
他暗地里松下一口大氣,終于將她蒙過了。
但這樣騙,能騙得幾時?她早晚要知道他的真實身分,他瞞她越久,當她發現他是「柳照雪」時,怒氣必會越盛,到時……他一想到她遺傳自盧封的暴烈脾氣,頭就大了兩圈。
若他去找神通子,請他將高手榜的排名改了,讓三煞劍直接坐上第五的位置……算了,盧三娘就是倔個性,讓她知道他干了這種事,也許本來只是找他分高下,就要變成與他論生死,這樣更麻煩。
他心念百轉,都對解開眼前的困境毫無幫助,最終只得化成一聲嘆——江湖虛名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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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照雪和盧三娘坐在茶坊里,听外頭差役往來、周遭賓客碎語,都道昨夜有人夜闖衙門,知府大人受了驚,通令全城戒嚴,查找犯人。
他二人對視一眼,她剝了顆花生,丟進嘴里。
「我就說知府不聰明。」她撇嘴,昨晚與他一起將知府公子的罪證送到知府床頭,希望知府明白事理,將其子之死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惜知府不領情,他倆做了白工。
「沒關系,那種罪證我準備了十份,他一天不開竅,我就給他送一張,十張用完,再抄新的。」他早有心理準備。
「你可真有耐性!」若要她每晚玩夜探衙門的游戲,連玩十夜,她肯定無聊死。
「即便游戲的目的相同,過程也可以改變,天天想不同的點子折騰,只會有趣,哪里會覺得不耐煩?」他笑容清淺,目光卻深沈得像只老狐狸。
她不禁一樂。「好你個柳二,卑鄙、狡猾、奸詐、陰險,倒讓你佔全了。」
「謝謝。」他一派自得。
她朝天翻個白眼。「得再加一項,厚臉皮。」
他替她倒了杯茶,別具深意地問︰「你捫心自問,你不想玩嗎?」
「我當然想玩。」她一口喝了半杯茶。「但想罵你的時候,我還是要罵你。」
他低聲咕噥著︰「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你說什麼?」她瞪眼。
「沒什麼。」他岔開話題。「你說要找柳照雪比武,打算怎麼找他?」
「去大鏢局等他。」橫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倒是最直接的辦法。」雖然也很笨。
盧三娘瞪他一眼。「你以為我想守株待兔?我不知道柳照雪樣貌,不去他家等,要上哪兒找人?」
「你總听過江湖傳言,對他有一定的認識吧?」
「柳照雪,江湖人稱『文痴武絕照雪寒』,傳聞他氣質冰冷、容顏如雪。按這樣說,他長相應該不壞,但我爹告訴我,柳照雪就是個無恥、混帳的下流胚子,他頭頂生瘡、腳底流膿、賊眉鼠眼、耳後見腮,長得要說多惡心,就有多惡心,所以……我不知道誰說的正確。」
盧封這是誣蠛,但能怪他嗎?
柳照雪不是壞人,可也不是好人。他討厭盧封纏著他比武,所以常常戲耍盧封,以至于盧封到死,都沒能完成和他一較高下的心願。
但他是個武痴,也喜歡找人比武,對方若拒絕他,他便死纏爛打,至今,他想挑戰的對手,還沒有打不到的。
這就是︰己所不欲,必施于人。
因為柳照雪這種個性,他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九大門派都被他踢過館,他們全知道他的樣貌。
所以盧三娘想找柳照雪,隨便上華山、嵩山、祈連山……九大派任找一個,保證有無數柳照雪的繪像送到她手上,再附贈柳照雪可能的去處若干。
盧三娘要找柳照雪,其實非常簡單。但此等江湖秘辛,他是絕對不會告訴她的。
「你找到柳照雪,想怎麼跟他比?」他轉個話題,又問。
「跟他打,打到分出生死為止。」
噗~~他口里的茶噴了出來。「比武較量,點到為止,何要至分生死?」
「我爹曾與他邀戰八回,其中四次,雙方說好點到為止,結果他仗著輕功好,隨便比劃兩下,便道有事,溜之大吉。還有兩次,他在比武地點布置陷阱,害我爹被困,等約定時間過去,他放出我爹,說我爹遲到,比武取消。有一次,他事前買通客棧小二,給我爹下藥,害我爹睡了三天才醒。最後一回,他弄了十來個青樓女子,將我爹纏得月兌不開身……」她越說越火大,最後簡直要翻桌了。「你說,對于這樣一個無恥之徒,我能不與他分生死嗎?」
他一身汗,這是不是叫自作孽不可活?
盧封,你柳爺爺後悔了,你活回來,咱們正正經經打一回吧?他心里喊。
氣氛正僵凝時,一個嬌怯怯的聲音插進來。
「公子、姑娘,買朵花吧?」那是個不到十歲的小丫頭,面黃肌瘦,一臉疲憊。
「花?」盧三娘愣了下,起身看花籃,幾枝野花躺在籃底,有氣無力的樣子,實在吸引不了人。不過這也正常,都深秋了,百花凋零,哪里找得到什麼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