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冬美人 第2頁

"劉先生您費心了,目前管家尚且無憂,故可不沾商幫之光。再者,局勢雖動蕩不安,但咱們行商的若各盡其職,則可省去煩擾朝政之心。"

避揚晏一番話說的不亢不卑、不疾不徐,令人無法猜測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劉林幾番揣度著管揚晏的想法,卻不得其解,無怪乎幾番上門交涉皆是無功而返,然他無人出其右的經商手腕及家族勢力,讓兄長起了招攬之心,遂想令管家加入商幫,為商幫出一份力量。

"管公子,加入商幫是時勢所趨……"

"劉先生,您的好意管某心領了。"管揚晏一個頷首,緊接著起身朝劉林拱手作揖,"年關將近,繁瑣事甚多,管某尚有公務待辦,無法陪伴先生了,望先生見諒。"

"不,管公子,在下還有話……"劉林來不及出聲挽留,便見一人匆匆走入廳堂,在管揚晏耳邊說了幾句話。

避揚晏臉色一凜,手勢一揚,"劉先生,請恕避某無法再談。元總管,送客。"

"管公子……"

"劉先生,請。"總管元澤夏滿面笑容地阻去他的疑問,"我家少爺每日被公務纏身,一刻都不得閑。下回,請先生打听好少爺忙碌與否後,再登門如何?"

劉林可以感覺到這番話有多刺人,但縱有不滿也發泄不出,只能尷尬陪笑,"下回,劉某定不會貿然登門拜訪。"

"那就有勞劉先生費心了。"元澤夏恭敬地彎身一福,"劉先生,這邊請。"

劉林心不甘情不願地踏出管家大廳,此次又是無功而返──

避揚晏嘴角緊抿、面色沉重的踏入廂房主院,朝爹娘寢居一路疾走。

"爹!"一踏進"肅清院",管揚晏不顧一旁恭迎的下人,直接踏入了爹親的廂房。

"揚兒。"以繡帕抹去臉上淚珠的管夫人一見他出現,才壓下的傷心再度爆發,"你爹他……他……"

"娘,孩兒來了,您安心吧!"管揚晏緊繃的面容在見到娘親臉上的淚水後,有了松動跡象,大掌不時拍撫她的背,低聲安撫著。

廂房內,滿室的藥味濃得化不開,自從半年前爹親因為風寒倒下後,病況就一直反覆,讓一干前來診治的大夫都搖頭嘆氣,然就是找不出病因。

如此拖了半年,爹親的病情不見起色,反而每況愈下,也因此他不得不接下管家龐大的家業,一肩扛下管家的一切。

避夫人連連低泣,"揚兒,我真怕你爹這回會撐不過去……"

"娘,放心吧!爹不是這麼短命的人。"他看向一旁的丫鬟,"喜兒,扶夫人休憩去。"

"是的,少爺。"喜兒連忙上前扶住傷心欲絕的主母,"夫人,放心吧!一切有少爺在。"

避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緩步出房。

避揚晏睨向坐在病榻前,卻一臉苦惱的大夫,"大夫,這兒沒你的事了。"

"可是管少爺,老夫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病癥……"大夫掀開病者眼皮瞧了瞧,又把了把脈,"管老爺脈象平和,一點也不像病入膏肓……"

"大夫。"管揚晏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我知您是想安慰我,但家父確實已藥石罔效,不勞大夫多加費心了。來人啊!送大夫。"

守在門邊的家僕應聲進門,恭請一臉莫名其妙的大夫出房。

避揚晏旋身關起房門,走到床榻前,定楮盯視著一臉蒼白、雙頰凹陷的爹親管東進。

"爹,娘走了、大夫也走了,現在就剩我們倆,再裝下去……可別怪孩兒將您風光大葬了。"

"不孝孩兒!我是這樣教導你的嗎?"管東進突地睜開雙眼,爍爍精目射出一道道不諒解的利光砍向兒子,"不過風光大葬也不錯,記得三節牲禮及紙錢多準備點,畢竟你爹我過慣富貴日子了,受不了一點兒苦……"

"爹,夠了。"管揚晏臉色陰寒,一個抿唇,出聲制止爹親不正經的話語,"爹,您的把戲也玩得夠久,可以停止了吧?這樣三不五時嚇娘,您過意得去嗎?"

"嗯……"管東進自知理虧的坐起身,模著鼻頭,"好吧!對夫人是過意不去,但是我總不能說──夫人,其實過去半年,我的病全都是裝的……"他頓了下,兩手一攤,"我可以想像你娘的反應,她一定會跟我鬧脾氣,鬧上個大半年……"

"誰教您當初為了逼我接掌家業而裝病,現在弄得騎虎難下了吧!"管揚晏一點也不同情,"這是您自作自受。其實爹又何必裝病迫使我接下家業呢?我身為管家繼承者,繼承家業是理所當然之事,爹使出裝病這法子,到頭來受苦的可是你自個兒。"

"揚兒,這是你對爹親說話的態度嗎?"

"在您使出苦肉計誘使孩兒接掌家業,又三不五時佯裝病重喚孩兒前來,最後弄得虛驚一場,嚇得娘親淚水漣漣……"管揚晏嘴角下沉,"爹,孩兒已快不知『尊重』兩字如何寫了。"

若非怕娘親知曉爹親裝病一事,會氣得鬧出一場風波,他又怎會幫著爹親隱瞞柔弱的娘親呢?

"揚兒,爹也是千百個不願啊……"

"爹,孩兒倒覺得您願意得很,常年臥病在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還可以將肩上的家業悉數轉給孩兒,如此愜意閑適的日子,您怎麼會不快活呢?"說到底,他就是拿一意孤行的爹親沒法子。

"揚兒,你當爹是好吃懶做之徒啊?"管東進臉色一繃,慢條斯理的捻起長須來,"雖然我躺在床上不事生產,但我這腦袋可一刻也沒閑著。"

見爹親笑嘻嘻的指著腦袋,不正經地朝他猛眨眼,管揚晏忽起一陣不祥之感。

"爹,見您無恙,孩兒也就放心了。晚點兒我還得去棉花廠看成品,帳房堆了一疊田租及絲綢出單待看,明兒個還有造船的老師傅欲拜訪……"

"等等──"見他邁開步子往門口走去,管東進不慌不忙的一喝,"揚兒,你別想藉口遁逃,為父我可是有正經事想與你商議。"

避揚晏的雙手觸上門拴,面無表情地吐出怨氣︰"爹,您每次都說有正經事,但您的正經事不外乎是要我為您解圍,踏出房去跟大夥兒宣布,您再一次安然度過難關了。"

"揚兒,你要為父的辯解幾次?我的腦子可不曾停歇過,為的是要茁壯我們管家,讓我們管家成為廣東地方最大的富豪……"

"不可能。"管揚晏轉身面對總是懷有雄心壯志的爹親,一字一句的剖析局面,"現在廣東的商家,紛紛加入商幫以維護己身利益,再加上朝廷所頒布的禁海令,兩方沖突已越演越烈,若再未加改善,只怕政商會爆發沖突,到時誰也討不了便宜,而我們安分守己的商家也別想趁亂打劫,安穩固本才是當務之急。"

"怎麼,商幫又來拉攏我們加入了?"

這年頭政商兩界亂成一團,兩方都想穩固己身局面,于是一波波沖突不斷發生,局勢越加動蕩不安。

"嗯。"管揚晏點了下頭,"不過孩兒已經回拒他們了。"

"不管回拒多少次,不死心的家伙永遠都不會死心。"管東進理智的分析一切,"揚兒,我想我們得做好心理準備,若是政商沖突繼續發生,到時只怕我們身不由己,唯有加入商幫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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