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他娘會為了這件事發火,如今捅破了,她沒找纂兒的碴,卻沖著他來了,因為人是他帶回來的,親疏有別,要撓人的時候就想到他這親兒子了。
娘,他又不是出氣筒!
不過,最佩服他娘的就是她對事情從來就是一碼歸一碼,明事理,知人情,絕對不會胡亂發脾氣。「我英明神武的娘親,什麼煞星、霉星,您又不是那些鄉村愚婦,怎麼也信這個?」
「我不是鄉村愚婦,可我為什麼不信?一命二運三風水,你敢說冥冥中沒這回事?」這混帳,她生平最討厭欺瞞。
迸人更以為,人生的成功與否,先天的命數最為重要,其次是一個人的運氣、機遇好壞,第三是風水環境影響,至于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長相、八敬鬼神、九結交貴人、十養生,一個人一生都和這些月兌離不了關系。
聞巽笑嘻嘻的湊過去。「娘,您氣孩兒沒把這件事向您稟報,孩兒能理解,但是,纂兒在我們府里住了四年,府里可曾發生什麼兆頭不好的事?沒有嘛,不說別的,大哥在工部連升兩級,二哥如今是巡按御史,大嫂年前又給咱們家添了個男丁,二嫂的肚子里也又有了,不說這些好了,兒子的生意蒸蒸日上,您老身體健康,還有力氣打我,霉神就算經過咱們家上空,也得掂量掂量,纂兒一個黃毛丫頭最好有那麼大的能力左右我們家的運勢……說穿了,不過是微生府當年想把她沉河的借口罷了。」
說到後來,他的眼神如刀,烏黑的沉眸一緊,他還沒和微生府的人算這筆帳,他們就找上門來了,這是找抽呢!
「你還有理了?」蔣氏呸了他一聲,還成串成串的,越說越起勁了。
就從來沒見他對什麼事這般上心,除了那丫頭的事,她心里隱約有些什麼,但是覺得不可能,兩人的年紀相差太多了。
聞巽哪里知道母親的心思早就跑偏了,仍如江水滔滔的說道︰「纂兒被送走的時候還只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大人要把發生在身邊的壞事罪名往她頭上扣,她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她要向誰去喊冤?要不是那奉命溺了她的婆子留她一條小命,世上早就沒有她這個人了,我憐惜她孤苦,沒把這件事告訴您,是不想讓您存著先入為主的觀念,您這些年不也常叨念她就像您的第二個閨女一樣貼心嗎?」
「哼,舌燦蓮花!」她是老了,卻沒胡涂,這是承認兒子說的有理了。
「我們雖然還模不清微生家的人為什麼找來,不過既然都能厚著臉皮找上門了,應該不會輕易放棄。」能拉得下臉皮來要人,絕不可能是心血來潮,更不可能是微生夫人說的老太君想孫女了,肯定是被什麼事給逼急了。「兒子讓人去查查那一家子出了什麼紕漏,大到需要把扔出去十二年的嫡孫女再往回找。」
不是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如果微生家的人當真是想給纂兒一個溫暖的家,他樂見,如果是打著什麼歪心思……他看著長大的丫頭可不是什麼替代品,也絕對不去替那些個莫名其妙的人收拾善後。
「你自己看著辦,你辦事,娘放心。」
「那娘再賞我一支鴨舌吃?」
「還吃?纂兒都知道要給我買東西回來,你這個做人家兒子的,卻跟老娘來搶東西吃?」
「不是說過槽的豬食比較香?」
「珍珠,把這滿嘴胡說八道的混帳給我打出去!」以前還覺得這個兒子正經過了頭,這些年到底是受誰「陶冶」,越發不象樣了。
珍珠掩著嘴笑。
聞巽一臉莞爾,一溜煙拔腿跑了。
他一離開彝秀堂,就揮手把復始招來。「去辦件事……」他簡略交代,「……兩個時辰後我就要听到回報。」
按始是個蚌殼嘴,除非必要的話,從不多說,就見他頷首、拱手後縱身離去。
一元緊跟著上前稟報,「爺,揚州的彭老板來訪,您見或不見?」
「彭海?他怎麼會知道我在府里?」這位揚州彭一霸,幾度想和他做生意,被他拒絕了還不死心。
「彭老板說是來京里辦事,順道來府中送禮,不巧知道爺您在府里,這才說要拜見的。」
「是你拿了人家什麼好處,把我給賣了吧?」聞巽的規矩是,出門在外,他就是個商賈,他感興趣、有賺頭的生意自然來者不拒,但是軍火買賣除外,結隱閣自然有從兵器坊到賣坊一條龍的門道,不需要彭海這條還需要仰賴第三者供需的拉線人。
「爺,一元對您可是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彭老是給小的五十兩銀子,讓小的進來給爺您傳個話,小的這就馬上把銀子退回去。」一元咚的跪下去,從袖子掏出彭海給的五十兩紅封。
「他倒大方,從守門人到你手里層層打點,沒有一百兩怕是進不來大房的門。」聞巽嗤了一聲,「既然給了你,你收下就是。」
他從來不阻擋下人收受別人範圍內的銀兩,水至清則無魚,他們的月例不多,五兩就頂天,要是沒有這些油水用來貼補,怎麼過日子?
「謝謝爺。」一元叩頭起身。
「請彭海到前院書房,復始若是回來,讓他過來找我。」聞巽吩咐後,撩袍,舉步,就往前院去了。
彭海綽號彭一霸,是一方霸主,人也長得霸氣魁梧,英俊偉岸,他縱橫南北,從來沒有人不買他的帳,唯獨一個聞巽敢與他和稀泥。
他這麼吊著自己的胃口,按理說,像他這麼自視甚高的人,只有別人來對他屈膝奉承,哪有他去討好別人的道理?
不過聞巽不是別人,他在各方人士之間都吃得開,小小年紀比他還老練圓滑,心機深沉似海,他與聞巽交手數次,都告慘敗,佩服之余便想和他交個朋友。
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得知他來意的聞巽並沒有什麼喜出望外的神色,倒是拿出了貢茶大紅袍出來款待,撇開生意,兩人居然相談甚歡。
沒多久,一元入內,在聞巽耳邊說道了些什麼,聞巽向彭海告罪出去,復始候在廊外。
「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聞巽撢撢袍子上頭看不見的灰塵。
「微生府二房的微生默與英國公府三房的獨子爭風吃醋,糾眾打斷了對方的雙腿,听說連命根子也壞了,因為時間拖太久,就連宮中太醫也無能為力,如今兩府正在撕咬,英國公府獅子大開口,要不就皇上殿前見,論個是非曲折,大家難看,要不讓微生府賠他獨子雙腿和生育能力。
「微生府被鬧得沒辦法,提出用女兒去交換兒子的官司,但是如花朵般的小姐怎肯委屈嫁給一個失去生育能力的男人,這不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使出來了,微生夫人被鬧得焦頭爛額,手心手背都是肉,走投無路之際,也不知是誰向她提到了纂兒姑娘,這才死馬當活馬醫的找上門來。」復始沒有任何添油加醋,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從來都避不見面的人突然冒了出來。
「微生家的人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抓個替死鬼回去嫁給對方,藉以保全自家兒女,原來是這麼回事。
「那個王正農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英國公的老來子,紈褲一名,做過的壞事不比微生默少,兩人根本就是京里的混世魔王。」
聞巽的眸光飄向不遠處,就像看著死人似的,冷冰冰。
他們家戰戰兢兢,唯恐皇恩不再,這些人卻是拚命折騰,想趕快把頭上的鐵帽子摘掉,既然如此,他就幫他們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