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忖以祈兆雪的身分,所送之物定然十分貴重,滿含著期待朝那籃子里看去,下一瞬,她驚恐的逸出一聲尖叫,嚇得花容失色的丟開手里的籃子,逃到一名婆子身後,滿臉恚怒的嗔瞪著祈兆雪。
「世子,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何送我這種可怕的東西!」
「你不是喜歡嗎?」滿心想看見她驚喜表情的祈兆雪,被這變故弄得一怔。
何春娘指著那籃子里滿滿蠕動的蚯蚓和蜈蚣,口不擇言的厲色罵道︰「鬼才喜歡這些惡心的東西,世子這是存心來侮辱我,看我笑話的嗎?!」
被她這一番責問,讓原本想張口解釋的祈兆雪瞠目結舌,方才那嬌羞柔婉的春娘上哪去了?這指著他鼻子叫罵的潑辣女子是誰?
那名身著淺綠色下人服的丫鬟,板著臉,抿著唇,悄悄離開。
她再不離開,就要憋不住大笑出聲了。
來到無人處,她施展輕功,躍過那高聳的圍牆後,再也抑制不住,雙肩聳動著捧月復大笑。
思及適才瞧見祈兆雪那一臉呆滯的模樣,她笑得眼角都沁出了淚。
「哈哈哈哈,想不到六年不見,那家伙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當年還敢大言不慚的說日後再見,定能打敗我。本姑娘不過略施小計,就讓他當著心上人的面丟了這麼大的臉。」
第1章(2)
她這麼做固然一來是為了好玩,但同時也是出自一片好心,想幫祈兆雪認清那何春娘的真性情。
先前她來到勺江城時,準備到一處藥鋪去抓藥,途經一處無人的巷口,听見打罵聲傳來,她好奇的探頭一看,發現是一名主子裝扮的女子,正在責打不知犯了什麼錯的丫鬟。
挨了主子兩巴掌,那丫鬟跪在地上磕頭認錯,嘴里拼命求饒。
「奴婢下回不敢了,請小姐息怒。」
「哼,我方才臉都讓你丟光了,竟然讓那陳家小姐發現我鞋子上破了個小洞,因此被她嘲笑了。這鞋子是你給我準備的,連鞋子破了都沒瞧見,還要你何用,回去就把你發賣出去,不要你了。」
「不要啊,小姐,奴婢以後定會仔細小心,不敢再粗心大意,求您別賣了奴婢。」那丫鬟抱著主子的腳哀求。
最後那主子踹了那丫鬟一腳,「這回就暫且饒你一次,再有下回就把你賣了。」
見沒事了,她去藥鋪抓藥,因著其中的一味藥沒找齊,她連著跑了幾間藥鋪,最後來到一家何記藥鋪,又再撞見那對主僕。
她們兩人先她一步走進藥鋪,那主子溫言細語的同藥鋪掌櫃說著話,那神情嬌柔溫婉,不見半分先前的潑辣。
待她們主僕離開後,她好奇的向掌櫃打探那主僕倆是誰。
而後從掌櫃那里得知,那主子是勺江城何家的大小姐何春娘,這藥鋪正好是何家其中的一處產業。
本來這事她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但就在兩天前,她恰好去了那茶樓喝茶。
听見茶樓掌櫃不知稱呼誰世子,她一時好奇,從雅間的布簾縫隙里窺看了幾眼,認出掌櫃口中所說的世子,正是六年前她曾見過的祈兆雪。
而後她在雅間又听見他們主僕三人所說的話,懷疑他們說的那位何小姐,可能正是那日她在藥鋪里見到的那位何姑娘,遂悄悄跟著孫哲過去。
就在孫哲來到何府前,正想著辦法要找人打听那何姑娘喜歡什麼物事時,她悄悄潛進何家,來到後宅,沒花多少功夫,就瞥見那何春娘。
她正與幾個姊妹坐在花廊下敘著話,有人提起了祈兆雪—
「我瞧世子對姊姊那麼上心,這回姊姊的生辰他定也會過來吧。」
「依我說呢,等明年世子年滿二十,說不得就讓人來提親了,屆時咱們可都得要稱呼表姊一聲少夫人了。」
何春娘柔笑著說了句,「你們在胡說什麼呢。」臉上的神情卻是掩不住的得意。
湯晴光也沒多留,確認了她就是祈兆雪心悅的那個姑娘,她很快離開何家。
接著來到附近一個無人之處,她取出易容的工具,在臉上飛快的畫了幾筆,容貌瞬間變成一名四十多歲的婦人。
而後她行至何家大門處,瞥見孫哲正打算塞銀子給門房,想讓人進去替他找何春娘身邊的丫鬟出來一見,以便打探何春娘喜好之物時,她走過去,拽了拽孫哲的衣袖。
孫哲回頭覷她一眼。
她指了指另一頭,示意他有話要說,讓他過去。
孫哲納悶地跟了過去,「這位大娘,你是何人?找在下有何事?」
「我是春娘小姐的乳母,方才听你說想見春娘小姐身邊的丫鬟,是有何事嗎?」她臉上易了容,就連嗓音也變了。
「你是何小姐的乳母?」
「沒錯,她是我看到大的,小姐的事我都一清二楚。」
「那你可知道何小姐喜好之物?」孫哲臉上一喜,急忙詢問。
「這……」她露出懷疑之色,「你問這做什麼?」
見她起疑,孫哲不得不說出自個兒的身分,「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我家主子是南風侯世子,他想送你家小姐生辰禮物,不知她平素里喜歡些什麼,故而才差我來打探。」
「世子真是有心。」她接著面露一抹猶豫,「本來這事告訴世子也沒什麼,只是……」
「只是什麼?」他追問。
「只是小姐喜好之物與常人不太一樣。」她吞吞吐吐的說道。
「怎麼個不一樣法?」
「這……我還是別說,免得嚇到世子了。」她作勢轉身要走。
孫哲哪肯讓她離開,趕緊攔住她,求了好半晌,見她仍是不肯透露,他最後掏出幾塊碎銀子,塞到她手里,「咱們世子可不是一般人,絕不會嚇到,大娘你就同我說吧,何小姐究竟喜歡什麼?」
她一臉勉為其難的說道︰「好吧,看在世子對咱們家小姐這般上心的分上,我就告訴你吧。」
孫哲認真的洗耳恭听。
她慢悠悠出聲,「小姐她喜歡蟲子,她在房里養了不少蚯蚓蜈蚣,每日都要親自喂食它們。」
聞言,孫哲一臉錯愕,不敢置信,「大娘說的可是真的,何小姐真喜歡那些玩意兒?!」
「這種事我豈會騙人,小姐就是喜歡那些蟲子,越是丑怪,她越是喜歡。好了我都說了,走走走,別擋著我的路,我還趕著去買藥給我婆母吃呢。」嗔了他一眼,她佯怒的扭著走了。
之後她洗去臉上的易容,悄悄再回茶樓,在隔壁的雅間里,听見那孫哲果然把她所說的話轉告給祈兆雪。
祈兆雪雖然很驚訝,但因為是隨從打探來的消息,居然也未懷疑的信了。
湯晴光離開何府後,找了處僻靜無人的樹下,嗤笑了聲,「這主僕倆似乎都只長個子不長腦子,蠢死了。」
她盤腿坐下,從懷里取出一只瓷瓶,打開瓶蓋,倒出里頭一點汁液,往臉旁四周抹了抹,抬手撕下臉上那人皮面具,露出自個兒那張明艷秀麗的臉龐。
將手上那人皮面具收起來,她上翹的嘴角露出旁邊兩個梨渦,走往南風侯府,要去替二師叔送藥給南風侯。
南風侯近來身子不適,將病癥寫在信里,去信詢問精通醫術的二師叔。
偏偏二師叔這陣子被事情困住,無法前來為南風侯診治。她得知後,便接了這差事,前來勺江城給南風侯送藥。
這可是她頭一回獨自下山來辦事,一路下山,心情雀躍得如同天上那輪熾熱的驕陽。
原本幾日前一進勺江城,她就要送藥到侯府去,可二師叔信里交代的藥材她沒買齊,還差一味,那藥鋪掌櫃說要過兩日才會到,所以才會拖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