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姬宮艷顯得茫然。「能逃到哪里去?」
「北邑啊!還有北邑可去。到那里去,重新開始你的新生。」
「北邑?」姬宮艷卻苦笑搖頭。
北邑風沙惡地,連稻谷都長不出來,逃去了那里,要怎麼生活?在崔家,雖然打罵苛責不斷,但三餐不缺,總也強過挨餓受凍。有錢人家的生活,即使是奴才,也比一般窮苦的人過得好太多。貧窮的日子她是過怕了,她這一生就指望能飛上枝頭,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
陀老頭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娓娓勸說︰「北邑生活雖苦,但總也強過在崔冢任人作踐。宮兒,听陀叔的話。我老了,無法重新開始,但你不一樣,你還年輕,未來還大有可為。你總不甘心當一輩子奴才吧?」
就是不甘心,所以她才要想盡辦法、算計,好攀上高枝。但姬宮艷知道陀老頭不贊成她這種想法,便敷衍說︰「讓我再想想吧,陀叔。到北邑去,談何容易。
何況,你也不是沒听過大家怎麼在流傳的,北邑黑王的事。那個黑王,殘忍冷酷,殺人如麻,真要逃去了北邑,豈不更糟?「
陀老頭听她這麼說,竟反而笑起來。說︰「你別讓那些傳言給騙了。黑王若真那麼殘暴嗜殺,北邑的百姓豈不都被他殺光了,成了一座空城!」
「可是……」
「你仔細想想我的話。富貴榮華不過一場空,錦衣玉食又如何呢!」
姬宮艷不置可否,對陀老頭的勸告只是一逕敷衍。陀老頭年紀大了,腦筋也跟著糊涂。榮華富貴怎麼會是一場空呢!錦衣玉食更是所有人一生的追求。她怎麼能到北邑去?她要想辦法擺月兌奴籍,靠她的本錢,掙個「夫人」的地位。
有了身份地位,一切就都不會是空。
++++++++++++++++++++++++++++++++++++++++++++++++++++++++++
「讓開!快讓開!」大街上男女老少來來往往,幾名佩著長刀的士兵大聲吆喝著,粗暴地推趕街上的行人。
姬宮艷機敏地趕緊避到一旁,喘口氣定定神,才回過頭看看是怎麼回事。
只听一旁的人欣嘆地低喊說︰「看!是澄堂信和神巫女!」
姬宮艷一听,忙不迭擠到前頭去,搶了一個瞻仰的好位置。路前兩列帶刀的士兵開路,後頭跟著一輛由四匹白色高大的駿馬拉牽、朱紅瓖金漆的馬車,兩側旁還有侍衛戒護,後頭還跟著一長列持著長槍的士兵。
「澄王!」
「神巫女!」
兩旁的民眾不斷高聲歡呼喊叫。
澄堂王信是殷方共主九垓最寵信的王子,也是正妃股妲唯一的摘出;而「神巫女」香郡主竇香香是正妃殷妲長兄、二宰相竇方郢的獨生愛女,更是國師巫覡親點為侍奉黑龍神、此次「龍雨祭」的祈禱「神巫女」。
馬車在前頭一處大堂院前停下來;堂院一個身穿紫服的男子出來迎接。馬車上先下來一個英挺高大、眉清氣朗的俊秀男子那就是澄王了。而後。神巫女香郡主在他的牽扶下,踏出了馬車。她穿著大金的翻領披風,一身艷白的及地裙旁;神態中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嬌貴。皮膚極為白哲,細長的瓜子臉、柳眉、杏眼,氣質嫻靜,美得十分精巧,簡直如同畫里走出來的美嬋娟。
姬宮艷呆呆的,看得出神。
「那就是香郡主啊……」她身旁一名年紀跟她差不多的少女喃喃出聲,語氣既羨慕又嫉妒。
那聲音有些熟,姬宮艷一呆,轉過頭去,嚇了一跳,叫起來︰「小姐?你怎麼會在這里?」
少女被她的叫聲嚇一跳,回過臉,看清是她,埋怨說︰「是你啊,宮艷。你做甚麼叫那麼大聲,嚇了我一跳!」
姬宮艷被搶白一頓,也不敢回嘴,忍耐著又問︰「小姐,你怎麼跑出來了?
有沒有人知道你出了府?「
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是不會隨便跑出來拋頭露面的,那是婢環才做的事。
但崔家大小姐崔寶釵任性驕縱慣了,她想做甚麼就做甚麼,沒人敢阻止她。
「我氣悶,出來散散心,不成嗎?」崔寶釵吊個白眼,斜睨著姬宮艷,渾身跋扈的氣焰。
她跟她母親、崔大戶三娘娘簡直一個模樣,尖酸又驕蠻,而且嬌慣成性,甚麼事只要一張嘴就要人家張羅得好好的,標準不知窮苦滋味的富貴人家大小姐。
姬宮艷知道再多嘴只是討罵,乖乖閉上嘴巴。崔寶釵哼了一聲,瞥眼見到她頭上的花鈿,眉頭一皺,俏臉剛沉下來,還不及開口,街前突然傳來一聲呼喝,往來的路人乍然如海水般中分為二,紛紛往兩旁走避。馬蹄擊夾帶著黃沙漫俺而來,頃刻間幾乎是立即的,一匹剽悍的黑馬狂奔過來,馬背上的人影被卷掩在黃沙中,發散著簇簇的狂氣。姬宮艷反應快,不假思索拉著崔寶釵走避。崔寶釵卻還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生氣地甩開她;她沒計算到崔寶釵這種愚蠢的反應,給甩到路間去,才听得馬蹄聲,那馬騎已然逼近,要躲已經來不及了!
「當心」一旁的人驚駭的月兌口叫出來,皆掩上雙目不敢看清究竟。
眼看著黑馬就要踐踏到姬宮艷身上,姬宮艷白著臉根本無法動彈。千鈞一發之際,馬背上的人緊急勒住韁繩,馬兒昂首嘶叫人立起來,收勢不及地猛噴著氣,在原地周因錯蹄打轉著圈圈。盡避如此,還是來不及了,它的前蹄踢到姬宮艷,將她踢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但她沒有喊叫,只是悶哼一聲。而僅被馬騎疾馳刮起的旋風掃倒、毫發無傷的崔寶釵反倒驚天動地地柔弱委屈的叫起來。
「哎喲!好痛!」崔寶鉸嬌弱的一聲聲叫疼,按著腳踝,蹙皺著眉心,一副弱不禁風的可憐模樣。
「姑娘,你沒事吧?」
一旁觀望的人紛紛圍上去,卻沒人敢踫她!忌憚馬背上那名一身黑的男子,七嘴八舌嘴巴上聊表著關心。
崔寶釵低頭按住腳踝,不停地叫疼。而悶不吭聲的姬宮艷,一副好手好腳的沒事人的模樣,反倒沒人理她。她掙扎地坐起來。馬蹄踢傷了她肩膀,疼得她直咬牙。布匹散落一地,染滿煙灰土塵。
「哎喲!」崔寶釵又叫了一聲,一副柔弱無力的模樣。一邊覷著眼偷窺黑衣男子的舉動。
那人也不下馬,冷冷挺在馬背上,對崔寶鉸的叫喊充耳不聞,眼神銳利地盯著姬宮艷。
「喂,你撞傷了人,也不賠罪嗎?」崔寶釵看他動也不動,沉不住氣,氣惱埋怨起來。這個人竟然住她跌坐在地上,也不過來扶她一把。
兩旁的人憂圍攏過來,交頭接耳,私議切切。
馬身的人翻身下馬,隨即瞥了霍寶釵一眼,便往姬宮艷走去,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挺矗在那里,頗有種威脅感。
「你抬起頭來。」他命令著。剛剛在煙沙中就是這個身影,叫他突然一驚勒住韁繩的吧?他倒要看看究竟是甚麼人礙了他鬼王暗的路。
姬宮艷听他那命令的口氣,被傷的肩膀一抽痛,不寒而栗起來。她忍著痛,勉強想抬起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從她頭頂又響起來。
「我叫你抬起頭來!」鬼堂暗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將她的臉整個提起來,朝後仰著。
那力道撕痛了她肩傷,她忍不住叫一聲。目光無從躲避,被迫抬眼望著鬼堂暗,沉沉的黑眼珠發出熾焰般的琉璃光輝。
這雙眼不!不是!表堂暗冷灰的眼眸消去了一些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