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昔非又丟了一顆石子,替代嘆息。水起漣漪,濺了一絲不以為然的氣息。
卓瑤一副文靜的小女人態,可未免也太陰險攻心機,喜不喜歡也不擺明著講,故意拿卓老太當借口;其實她內心都算好了,她有意的是卓晉生,卻擺著一副逼不得已,不得不然的委屈無奈,以退為進,一步一步都算計得好好的。偏偏這愚蠢的卓英生,當局者迷,竟鈍得怎麼也看不穿。
「阿非,你看小瑤她是不是喜歡我大哥?」卓英生其實也有疑惑。
還不笨嘛!沒到不可救藥的地步。沙昔非側望他一眼,打了一個水漂兒,石子在水上連跳了幾跳才沒入水中。
「這種事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你不該問我,應該去問她。」
「我知道,可是她一直躲著我,教我從何問起?」卓英生的表情真的是苦惱。沙昔非眼珠子一轉,有了算計。如果卓英生知道卓瑤喜歡的是卓晉生,也許就會放棄也說不定。而卓老太要她接近卓英生,正好給了她明目張膽引誘的方便。
「你放心,總是踫得上的。」她微笑安慰他。彎身撿了幾顆小石頭。「先別再想那麼多了,我們來打水漂兒--」她側身投丟出一顆石子,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兩跳,凌波微步,像在跳舞。
卓英生看她玩得起勁,也覺得有趣,撿了幾顆小石頭。兩人互視互笑,互相競賽;小石頭在水面上跳落不斷,劃起一弧一弧的半圈圓滿。
「看我的!」沙昔非逞能,搶步到前頭。腳步卻沒有站穩,身體危險地搖蕩著,險險要掉到水里。
卓英生不及細想,連忙縱身向前,將她攔腰抱住;沙昔非順勢雙手搭在他肩上,摟住他,側臉偎入他懷里。
但這個「順勢」,若起來就很故意。
她抬起頭。眼神漾滿了水般的柔情。但是,她還不及開口,就有個醋味十足、嫉妒不滿憤怒的聲音先響起。
「你們在做甚麼?」好巧不巧,居然被卓晉生給撞見。
「剛才我差點掉到水里,是英生及時將我拉住。」沙昔非若無其事的離開卓英生的懷抱。
卓晉生狠狠地警告她一眼,嫉妒加生氣。這該死的女人,千方百計勾引他弟弟,突竟存的甚麼心?
「你既然回來,怎麼不通知我一聲?我好去接你。」
「你工作那麼忙,我怕會耽誤你的時間,讓你添麻煩,所以就自己來了。」
「是嗎?」卓晉生哼了一聲,不滿地看看她。又望望卓英生,口氣很不客氣,幾乎是警告︰「英生,阿非是我的未婚妻,你就算心里對她有甚麼意思,也不許你打她的主意。听懂了沒有?」
「大哥?」卓英生驀然一呆,卓晉生的態度太不尋常;他第一次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顯得哪樣重視沙昔非。他挺挺胸說︰「你既然不要我接近阿非,為甚麼還要跟別的女人牽扯不清,傷害她,逼她離開你?」
「這是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你少管!」
「可是,你知不知道,阿非這次回來是要……」
「好了!我沒空听你嗦。」卓晉生不耐煩地皺眉。轉臉向沙昔非,傾個頭,示意她跟著他。「走吧!我車子就在前面。」
沙昔非隨他視線看過去,才發現小橋前停了輛黑色的車子,駕駛座的車門還開著,似乎駕車的人出來得匆匆。
「那是你的車?」又破又蝕的「台灣保時捷」不見了,換了一輛嶄新的正牌保時捷。黑黑的漆皮,亮到極色,新得會刺人眼目。
「沒錯。你有甚麼意見嗎?」卓晉生一肚子氣。為了這個虛榮的女人,他甚至連車都換了,把他母親送他、而他一直舍不得掉換的車子鎖在車庫里。
沙昔非嘴角浮起一抹近似嘲謔的笑。但她不敢太放肆,搖頭表示沒甚麼。
「既然沒意見,那就走吧!」卓晉生悻悻地白她一眼,沒放過她那個嘲謔的笑。這家伙,居然還敢笑他!她難道不知道他這樣做都是為了誰!
不料,沙昔非接著說了更讓他生氣的話。
「不用了。反正很近,我跟英生慢慢走回去就行了。」
「上車!」聲音隱然有了怒意,強制命令。
「不必了!」沙昔非還不識相地推辭。
「上車!」更暴跳的一聲躁怒。
「真的不--」
「我說上車!」
卓晉生氣極了,大步踏向她,雙臂一橫抱起她,硬將她丟進車子里,重重地甩上門。「踫」一聲,響得像他狂暴的心跳。把卓英生隔在車外。
「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不準你對英生勾勾搭搭!」他把油門踩到底,速度狂飆,宛如一頭野獸暴跳。
「我只是跟他聊聊天而已。」沙昔非死賴到底。
「聊天?聊到摟摟抱抱?」
卓晉生惱怒的,而且不滿。他知道沙昔非在打甚麼主意,他知道她不見得喜歡英生,但她把英生當成算計的目標,有言無意地試探接近。
沙昔非听得苗頭不對,干脆閉上嘴;不說話,就可免得多生一些是非。
車子沖沖撞撞,一路暴跳,很快就停在屋子前。兩個人才下車,還沒進門,就听到里頭傳出的吵鬧聲︰鄭曼麗正和卓老太高聲地爭吵,鬧得不可開交。
卓晉生末開口,先覺得煩躁。
「怎麼了?這麼吵?」
鄭曼麗看見他進門,立刻堆了一臉的委屈,奔向他,朝他哭訴說︰「還不都是因為你女乃女乃,她太不講理了!」她沒有察覺卓晉生的不耐,嘮嘮叨叨、喋喋不休地抱怨。「她每天不是叫我洗衣煮飯,就是整理打掃,做這做那,一大堆做不完的工作。我又不是女佣,她卻把我當個下女,使喚個不停,實在讓人受不了。阿晉,你要替我講講理,你女乃女乃實在太過份了!」
「我這麼做有甚麼不對?」卓老太一張鐵板撲克臉。「你既然是晉生的未婚妻,要嫁到卓家來,幫忙做點家事本來就是應該的。這點家事都做不了,將來怎麼相夫教子?」
沙昔非扯扯嘴角,暗暗偷笑。卓老太如法炮制,把折磨虐待她的那套拿來對付鄭曼麗;鄭曼麗涂著十指紅蔻丹,一身名牌時髦套裝。卻伶著抹布地拖擦桌拖地板,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狠狽。
「阿晉!」鄭曼麗埋怨地又喊著卓晉生。她是來當少女乃女乃的,不是來當下女。一瞥眼,看到沙昔非,原就堆積一肚的不滿,新添上更多的不滿。「你又回來做甚麼?」她毫不掩飾敵意地瞪著沙昔非。
沙昔非甩個頭,把鄭曼麗投來的敵視兜丟給卓晉生。
卓晉生接個正著,淡描地解釋︰「是我叫阿非回來的,有些事情總要討論解決吧?」話鋒一轉,朝向卓老太。「女乃女乃,曼麗做不慣這些家事,你就不要勉強她,反正家里的事有美枝和陳嫂幫忙。」又轉向鄭曼麗,雙面調解︰「曼麗,女乃女乃也沒甚麼惡意,你就多忍耐一些,別老是跟女乃女乃爭吵,她畢竟是長輩。」
話里對她沒有太多的偏袒,鄭曼麗不高興又不好發作,嘟著嘴、鎖著眉,臉色相當不好看。
「我跟阿非有事要談,有甚麼其它的事情待會再說吧!」卓晉生再丟下這句話,拉著沙昔非很快上樓去,不顧鄭曼麗怨妒不滿的表情。他的態度看似對鄭曼麗很有所包忍。在細節上卻顯得相當輕忽,那般不在意。
鄭曼麗更加的妒憤不滿,臉色一陣的青白。族妒是必然的,她懷疑也唯恐卓晉生跟沙昔非「死灰復燃」。
「你不必擔心阿非會再跟晉生有甚麼牽扯不清。」卓老太閑閑地說︰「阿非是個聰明的女孩,她看清情況沒甚麼值得留戀的,就趕緊抽身退開。我就是不明白,某些人緊抓著不放,突竟圖的是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