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過來!你是不是又想謀殺我了?」蘇小小節節後退,護緊脖子。「我不是故意要喝那杯酒的,我不知道你那麼小心眼,不,我的意思是說,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喝那杯酒,當時我也不曉得到底怎麼了,那杯酒引誘我,我是說,那杯酒好像一種力量,一直呼喚著我,要我喝下它,我就那樣糊里胡涂的,真的!我可以發誓!」
真的!她可以發誓,她絕不是有意貪小便宜喝了那杯酒!
那一天,曾莎白和賴美里興匆匆地將她架到這間小酒館,說是新發現了一個味道很棒的男人,押著她排排坐在吧台前,浪費她賺錢的時間看著一個穿著黑衣褲、長發系花布條的男人在吧台里無聊耍帥。她沒興趣陪她們起哄瞎攪和,轉個頭就瞧見那杯被小心翼翼藏在角落里的東西,以及覆蓋在它上面那張髒得八百年沒人模、惡心得像草紙的粗糙黃紙。
那杯東西看起來像酒又像毒藥,清澈晶瑩,卻有好幾抹顏色在里頭爭艷翻攪;那些顏色看起來像是活的,在晶瑩剔透的透明里染來抹去;紅的、黃的、籃的、紫的、黑的、灰的、白的,就像帶顏色的波浪,朵朵飄浮的玫瑰花瓣則像海面上翻黑的浪花。
她以為她是眼花了,卻听到有個聲音拼命在催她說︰「喝下它!喝下它!」然後她就揉掉那張破爛的黃糙紙,模模糊糊地……等到她清醒時,手中正握著那杯已空無一滴水的高腳杯,而那田優作則在她身旁跳腳咆哮,就像現在。
「殺了你髒了我的手,我要將你開瞠剖月復收回我的酒!」田優作大聲咆哮。
「你別跟我開玩笑,那東西早已溶入我體內消化光了,你就是剖開我的肚子也收不回去。」
「那我就吸干你的血!」
田優作越說越像一回事,眼楮發紅、嘴唇泛自、伸直了手就像僵尸一樣,一身死人氣。
「你有完沒完!」蘇小小不耐煩地潑了他一杯酒。「才喝了你一杯酒,被你找盡理由坑了五萬塊大洋,我只好自認倒霉在這鬼地方做三個月的白工,還要每天忍受你的陰陽怪氣,你卻動不動就想謀殺我,到底存的是什麼心?」
田優作抹掉臉上的酒,恨恨地說︰「哼!我恨不得掐死你、踢死你、踩死你、捏死你,我費盡心神才弄到手的配方被你隨便就毀了,嘔心瀝血才調配成的珍寶,又被你那樣蹭蹋掉,不看你下地獄我怎麼會甘心!」
「重新再調配不就成了?那什麼配方的再抄一張不就得了?那麼簡單的事也這樣大驚小敝!」
「重新再調配?」田優作激動的抓住蘇小小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打斷她的話,說︰「如果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就好了!你可知道,光是那畝憎愛符就花了我多少時間和精力才得手?更別提那墮落天使的眼淚,最重要的、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配方竟被你那樣毀掉!」
蘇小小又喘不過氣來了。田優作狠狠地把她摔在吧台上。她咳了一聲,順了氣後才說︰「你少唬我!你以為我沒上過酒吧、喝過酒?什麼憎愛符!什麼墮落天使的眼淚!還不都是你自己搞出來的名堂!想敲詐就說一聲,還說得多稀罕似的!」
「你懂什麼!你知不知道‘失戀的滋味’喝了會——」
「喝了會怎樣?」蘇小小挑舋地問。
這個田優作果然腦袋有問題,什麼「失戀的滋味」?狗屎!听了就讓她覺得腸胃不舒服。
「會怎樣?」田優作冷冷的說︰「哼!‘失戀的滋味’是惡魔行加冠禮的時候,獻給他挑選的新娘,與她交杯對飲的珍液;是‘惡魔的唾液’中最有力量、魔性最強的第十三味配方。它能控制人的心神、主宰人的意志,是‘惡魔的唾液’全十三味中最珍貴的一味。我研究魔道多年,才發現這個秘密,就被你那樣毀了!」
「說來說去全是在放屁!」蘇小小鄙夷地說︰「早听說你神經不正常,專門喜歡研究一些什麼妖魔鬼怪的東西,果然沒錯。只不過一道調酒的配方,竟然說得像故事一樣離奇,還想騙我說喝了那杯酒後會如何,你大概想騙我,喝了那杯酒後會被惡魔附身吧?」
田優作臉色鐵青,語氣冰冷地說︰「喝了‘失戀的滋味’後,會讓你對情激烈、對愛渴盼、對調酒共飲的人永志不忘、終生不渝;除非成為他的新娘,否則如有異心,便注定要失戀,屢愛屢敗。這是‘失戀的滋味’的魔力,它是命運的交杯酒。」
「什麼命運的交杯酒!炳哈哈!」蘇小小對田優作這番話的反應,顯得極不尊重。
田優作怒火在心頭燃燒,雙眼乍現紅光,但隨及斂去,他用更冷的聲音說︰「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在匈牙利找到書中所示的配方,好不容易才調配成‘失戀的滋味’,我也選中了我的新娘,本來在三個月後,在我三十歲生日慶祝宴上,我要將它獻給我的新娘,卻完全被你破壞了!所以……」
他說到這里突然住口,蘇小小也沒去管他心思在轉什麼陰險的計謀,拿他當瘋子一樣越看越搖頭。
在她要到這里干白工之前,丹尼爾就警告過她,說田優作這人陰陽怪氣的,最會踐踏女性柔弱的,芳心。丹尼爾說這句話時還連說帶做,痛苦的皺著眉、捧著心。
丹尼爾堂堂六尺之軀,卻有點娘娘腔,舉止比她還女性化,就崇拜像田優作那種陽剛十足、模特兒身架的男性,所以他說的話,蘇小小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現在卻證明丹尼爾的話是對的,田優作的腦袋果然有問題。
田優作全身上下,就一張臉和身材長得好,個性卻陰陽怪氣、古怪得不得了。
這大概和他的信仰有關;他自認為是惡魔轉生,而魔性越高、魔力越強的惡魔,通常形體就更為流麗光艷,美得不像是人間物。
所以,二十世紀都快過完了,他卻信奉吸血鬼和惡魔的存在,崇尚惡魔喜愛的銀、黑色,而且嗜血嗜紅,有著一口陰森的白牙,並且還留著長發。
包有甚者,大學畢業後,他散盡家財到歐洲浪跡多年,追索惡魔的足跡,結果當然無功而返。追索不成,他開始探秘,一櫥子是有關惡魔的研究書籍,走火到入魔的程度。
想當然耳,他是絕對不上教堂、痛恨十字架、厭惡上帝和天使;厭白、厭光,一身的黑,一身的魔味。
就連他開的小酒館,也魔得讓蘇小小惡心反胃,咒罵一聲神經病。
蘇小小罵的也沒錯。別人開的酒吧酒館俱樂部,都有很多樣性的風清面貌;要不聘請樂團駐唱,要不符合新潮流,整個店弄得熱熱鬧鬧。唯獨他的酒館,除了調酒,還是調酒,顏色是一式的黑跟銀,連咖啡都不賣。
再者,人家開的店,調酒都有很詩情畫意的名字——如果是中國味的,什麼「日落紫禁城」、「中南海之春」、「大黃河」、「絲路」的;坐的是高腳凳,伴以盞盞紅燭。
如果是西洋的,那更精彩了——「歡喜」、「新綠」、「紅色俄羅斯」、「藍色夏威夷」,還有什麼「海艷」、「天堂之愛」、「波士珊瑚島」等等,又新奇又撩人遐思。
包有那種「愛情釀的酒」,以愛情為題材,所有的酒名都是貼切的愛情宣言,還分什麼初戀、熱戀、苦戀和失戀期的,每一個戀期都有獨特的名稱和滋味。比如「秋水伊人」、「我心狂野」,比如「單挑情敵」、「激情薔薇」;並且有鋼琴小提琴的現場演奏,柔和的燭光襯上優雅的氣氛,又浪漫又美妙,杯杯都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