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愛你一個 第25頁

此刻她心痛飛走的錢,不知圖報感恩反而咒罵「救命的恩人」,當然也沒去注意到坐在兩桌之外,背對著他們的「那個恩人」。

沈廣之通常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以往,蘇小小看到他和他的女伴時,他們總是往百貨公司頂樓的高級餐廳;他的身份適合坐在那種衣香鬢影、充滿高級優雅感的高貴社交場合。

這次他瞥見蘇小小和丹尼爾朝地下小吃街走去,便以帶笑的口吻建議他的女伴是否想換個經驗,嘗嘗平民的口味。

但很顯然的,他對面的女伴對這種嘈雜的場所感到很不安,官能性地產生排斥作用。

他們兩人坐在一堆平凡的紅男綠女當中,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落難的貴族——突兀,而且不諧調。但沈廣之並不在意這些,他悠閑地吃著蚵仔煎、喝著貢丸湯,一邊仔細听著蘇小小和丹尼爾的對話。

「小小,」丹尼爾說︰「對不起!你會這樣都是我害的,你把錢都給我了,所以才會拚命想賺錢,才會累慘了。」

「誰說的?是我自己愛錢,我只對賺錢感興趣。」

「別騙我了!人再怎麼愛錢,也有一定的限度,不可能沒道理的死顧著錢。你把錢都給了我還債,才害得你不得不如此死命賺錢。雖然你從不曾也不肯告訴我你心里的秘密,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什麼夢想存在,我毀了你的夢,害你又要重新開始去砌築,我說得對不對?」

「不對。」蘇小小仍不承認她內心存在的那個吟游的夢想。「我只是愛錢,沒道理的愛錢,守財奴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天性。」

「你不說就算了。」丹尼爾嘆了一聲。

「丹尼爾,」蘇小小用筷子敲敲丹尼爾的盤子說︰「你不要一直在意那件事,錢再賺就有,可是如果你被砍斷了一條腿什麼的,會變的很難看,妨礙我的視線,那我就會變得很不快樂。」

蘇小小表情連帶動作,非常滑稽,丹尼爾被她逗出笑,臉上的愁眉苦惱一掃而空。

「對了,這邊工作結束後,你打算怎麼辦?」丹尼爾問。

蘇小小大口咬著蹄膀,狼吞虎咽,邊吃邊揮著筷子說︰「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我拜托以前大學的同學幫我找到一份工作,包裝搬運工之類的吧,酬勞很不錯,一天有一仟塊大洋。」

「什麼?搬運工!小小,不行啦!」丹尼爾未雨綢繆,替蘇小小先行擔憂起來。

「沒問題啦!」蘇小小一貫只要有錢賺,萬事可以的態度。「其實也不是真正搬運什麼粗重的東西,只是最近那家工廠出貨大多,臨時缺少人手,公司又急著催貨,他們只好找人幫忙包裝出貨,偶爾幫忙搬搬貨物而已。」

她說得輕描談寫、輕輕松松,丹尼爾卻憂心如焚。

「小小,你為什麼不考慮找份長工?又穩定,又比較不必擔心隨時會失去工作,再說也不用到處奔波。」

「不!我不習慣。」蘇小小搖搖筷子。「再說我既沒學歷、又沒專長,也找不到什麼稱心、酬勞高的工作。」

「那你何不重新回學校念書?」

「回學校念書?咳咳!」蘇小小吃得太急,岔了氣。「算了吧!那所破學校!丹尼爾,你別盡說些有的沒有的,害我吃岔了氣。」

「但你這樣總不是辦法。」

「別替我操心,我知道該怎麼做。」蘇小小把飯扒光,指指丹尼爾的盤子說︰「你這只雞腿吃不吃?不吃給我。」

「拿去吧!」

丹尼爾看著狼吞虎咽的蘇小小,心頭暖暖的;蘇小小平素愛凶他,說些話剌激他,但她絕不說任何惡毒的話打擊他。雖然蘇小小不願對他說出她拼命賺錢的理由,但他心里知道,在蘇小小心里,他有著特別申意義——就像蘇小小在他心里佔的位置,也有不一樣的意義一般。

蘇小小死不承認她身上流有熱情的血液,以最輕描淡寫的方式帶過她傾盡財產幫助他的恩惠,那是她對他至大感情的表現,但她就是死不承認。

她說她只愛錢——可是丹尼爾知道,她有一顆熱誠的心,掩藏在嗜錢的假面下;

只是,她的感情飄泊無依。

他愛她、珍惜她,但他的感情是不夠的,無法慰撫蘇小小飄泊無依孤單的心靈;她需要另一種更強烈的感情、更熱烈的愛,才能夠溶化她自閉、結實緊密的心。「小小,你這樣愛錢,干脆找個體貼有錢的老公算了!」丹尼爾說。

「說什麼傻話!」蘇小小吃得滿嘴是油,嘴巴周遭也全沾了油脂,丹尼爾抽了張紙巾替她擦拭掉油漬。「第一、有錢的不一定體貼;第二、體貼的多半沒錢;第三、又體貼又有錢的通常不會是好老公,花得很,很容易招蜂引蝶。」

這是什麼鬼邏輯理論?背對他們的沈廣之听得暗暗皺眉。

「可是,我是說真的,你需要找個好男人照顧你。」丹尼爾感慨地說︰「如果我不是……你知道我愛你,如果不是那樣,我會好好疼你、照顧你一輩子的。」

丹尼爾只愛男人,蘇小小是他唯一深愛的女性,但那種感情實在不一樣。

「我知道,我也愛你。」蘇小小笑了一笑,「可是找個愛你、又肯照顧你的男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好男人’那更是不容易!還不如靠自己。」

「有時我真羨慕你這種豁達的態度。」

蘇小小從小像孤兒一樣長大,常有受欺凌的時候,又常把錢掛在嘴邊,嗜錢如命,惹得不少嘲諷和譏笑,怛她總是一副不管非議的態度,反正被笑、被罵、被輕視又不會痛,還是賺錢最重要。

丹尼爾因為「傾性」的關系,飽受異樣的眼光,他曾因痛苦得受不了而向蘇小小哭訴,蘇小小打了一個偈語,丟給他一張從人家勸人禮佛向上,印了先人智能語錄的佛書上撕下的紙說︰「‘寒山問拾得,人家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惡我、罵我、騙我時如何?拾得雲,只可忍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這‘敬他’,我是不同意;不過這句‘不要理他’可說得好啊!理那些瘋于做什麼?你自己的人生你想要怎麼過是你的事,何必在乎那些閑言閑語!」

這就是蘇小小,死要錢、死攢錢、死賺錢的蘇小小。

「哇!吃得好飽!」蘇小小終于放下筷子,拍拍肚子癱在座位上。

「小小,別這樣,大家都在看你!」丹尼爾迂回暗示她的姿態很難看。

「是嗎?那表示我長得漂亮。」蘇小小笑笑的,大言不慚。

在她看來,受制于別人眼光、看法和閑言閑語,是最呆最笨的事。

這時沈廣之對面的女郎好似有點忍耐不下去了,她很有教養的征詢沈廣之的意見說︰「廣之,你看我們是不是該回事務所了?還有一些工作需要處理,再說這里這麼吵,也沒辦法討論事情。」

沈廣之看看時間,點點頭說︰「對不起,我沒想到這地方會這麼吵,讓你委屈在這種地方吃飯。」

「沒關系,也算是一種新奇的經驗。」女郎笑了笑。

沈廣之起身回頭很不經意般看了一眼,蘇小小苞丹尼爾也站起來,回頭朝電扶梯走去。蘇小小苞丹尼爾猶嘻嘻哈哈地談笑,笑聲抑揚頓挫之際,猛不防在搖首晃腦間看到沈廣之,當然還有他身邊那個女郎。

沈廣之早把視線調開,像是完全沒注意到蘇小小,蘇小小慶幸沈廣之沒看到她,拉著丹尼爾避往一邊說︰「走這邊,從樓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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