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男僕離去的同時女婢進入,這回她們手上端的是餐盤,熱湯、小菜、點心一應俱全,很快地就將她面前的小圓桌給擺滿了,將各式餐點放置妥當後,其中兩名女婢還負責將剛才遮蔽用的屏風歸位,而後再次恭敬退下。
「水煝姑娘,這些是單爺吩咐廚房準備的餐點,請您慢用。」銀繡再次盡責地介紹。
「銀繡……等等!」眼看銀繡又要退出房間,水煝忍不住喊住她。
「還有什麼吩咐嗎?水煝姑娘。」銀繡一听到吩咐,立刻停下腳步。
「我不太明白……為什麼……」喊住了銀繡,水煝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提問題。想問對方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殷勤?這種詢問方法似乎有點奇怪,也有點失禮,但她確實不明白單無魂為什麼這麼做。
「水煝姑娘有什麼問題等會兒再說,大夫吩咐過,您好幾天都沒吃東西,這熱粥是廚娘用慢火炖熬的,您多少先喝點,暖暖肚子也好。」銀繡體貼地加上一句。
「謝謝妳。」水煝一愣,只能直覺地開口道謝,眼睜睜地看著銀繡再次關上房門離去。
就像是早已算計好她需要多少時間用膳似的,當水煝才放下湯匙不久,敲門聲準時地響起,果然,銀繡又領著同樣一群女婢出現,以最快的速度將桌上的一切全都收干淨了。
「銀繡。」對于這群僕役的敏捷動作,水煝忍不住開口問道︰「這里的人,做事都是這麼勤快,一點時間都不浪費嗎?」收拾東西像是秋風掃落葉似的,動作果斷迅速地讓她傻了眼。
「回水煝姑娘,軍府里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銀繡以帶著驕傲的語氣回答水煝的問題。「單府里不養無用之人,這句話是單爺的名言,也是單府每個人謹記在心的話,我們既然身為單府的僕役,自當好好盡自己的本分。」
「是嗎?」不養無用之人。水煝微微一呆,被這句強勢的話給嚇了一跳,果然……像是那個男人才會說的話。
「水煝姑娘,現在覺得舒坦些了嗎?」銀繡問道。
「嗯,謝謝妳,我現在覺得非常好。」水煝點點頭,誠心道謝。
「那就好。」銀繡臉上的微笑不變,報告道。「既然水煝姑娘現在有精神了,那麼請您在此稍候,我去請單爺過來。」
「啊?」水煝眨眨眼,身子瞬間變得僵硬。「等……等一下!」那個叫單無魂的男人要過來?不要啊!她一點也不想看到他!
「這是單爺的吩咐,一旦水煝姑娘恢復了精神,就得通知單爺。」銀繡朝水煝頷首,不等她有任何的回應又退了出去。
當兩扇門「卡」一聲關上的時候,水煝整個人幾乎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美麗的小臉皺成一團,只能無助地在房里走來走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想見他!自己一點也不想看到那個叫單無魂的男人啊!就算他是這里的主人,就算他剛才吩咐僕役準備了熱水、美食,但她就是不想見到那個人啊!扁想到在畫舫初次見面時,他不但用手抓痛了自己,還用那種好像要吃人的眼光凝視她,真是太可怕了!
「怎麼辦?怎麼辦?」水煝無意識地在房里繞圈圈,一張小臉完全擠成憂慮的模樣,非但沒有注意到門上傳來的幾聲敲響,甚至當單無魂推開房門的時候,她都依然沒有察覺,完全沈浸在自己的憂慮之中。
單無魂挑高一道眉,完全沒有想到會看到眼前這種情景。水煝看起來……恢復了不少精神,或許該說,精神變得太好了。
「水煝,停止!妳繞得我頭都暈了。」
「嚇!」單無魂低沈的嗓音讓水煝嚇了一跳,整個人差點跳了起來。
單……單無魂?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水煝瞪圓一雙眼,再次被他無聲無息出現的方式嚇了一跳,心中對他的懼怕更是添加了幾分。
水煝臉上毫不隱藏的不安與恐懼讓單無魂十分不舒服,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長相是否真的很嚇人,不然沒道理她一看到自己,就是這副充滿不安、明眸隨時要眨下眼淚的恐懼模樣。
單無魂輕嘆一口氣,關上門、走向圓桌坐定,緩聲開口道︰「水煝,坐下。」
水煝依然站得老遠,以一雙充滿警戒與不安的黑瞳望著他。
「坐下,我不會吃人。」單無魂低嗄地再次下達命令。
水煝選了圓桌旁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依舊不願意直視單無魂,只好低垂著頭,僵硬地注視著圓桌中心的某一點。
鱉異的沈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水煝無語,因為她實在不知道這個讓自己害怕的男人想做什麼,所以安靜地選擇沈默。單無魂無語,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語氣說話,水煝才不會露出恐懼的表情。
「還有哪里不舒服嗎?」腦海里閃過了至少上百句話,最後單無魂終于選了一句听起來安全的話題。雖然水煝依舊充滿了不安,但顯然大夫開的藥、泡澡與食物發揮了功效,玉色的肌膚恢復了光澤,雙頰也增添了些許紅潤。
「沒有,我很好。」水煝眼觀鼻、鼻觀心,依舊直視著前方的某一點,就是不敢往單無魂的方向看去。「謝……謝謝你。」
水煝過于簡短的回答,讓單無魂眉頭不由得皺起,再次懷疑自己是不是長得和惡鬼一樣,讓她嚇得寧願望著空無一物的圓桌,也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道謝至少得看著對方的雙眼,這樣才顯得出誠意,不是嗎?」從來,女人不敢直視他的臉,都是因為害羞或是故作姿態,但他清楚地知道水煝不是,她不敢看他全然是因為恐懼!懊死!他真的長得這麼讓人害怕嗎?
「嗄?」水煝听出他言語中的諷刺,直覺地抬起頭,明眸與單無魂那雙炯炯有神的黑瞳一對上,連忙又垂了下來。
好可怕……好可怕的眼楮……單無魂的眼楮,就像是父親養的那只獵鷹一樣,像是要把人穿透似的銳利眼楮……僅是對看一眼,水煝就覺得不安,渾身緊張得像是要繃裂似的。
靳宇哥哥……快來救我啊……我一點也不想留在這里啊!水煝在內心祈禱著,下意識地呼喚赫連靳宇的名字,一如自己多年來的習慣。在父親長期的薰陶、教育下,赫連靳宇這個名字不單是未婚夫這麼單純,而是宛如神人一般的存在,即使兩人從未踫面,即使兩人十年之間僅有書信上的往來,但水煝早已經習慣將他的名字當成一種心靈上的支柱,每當自己受了委屈、或是感到惶恐不安的時候,她總是會在心里呼喚他的名字,雖然她明白這麼做有點傻氣,但這就像是一種改不掉的習慣,一種能讓她重新產生勇氣的奇特儀式。
不能讓靳宇哥哥失望……不能讓靳宇哥哥失望……他一定會來接自己的,在等待靳宇哥哥的同時,自己不能怯懦、讓人看笑話。在心中默唸好幾次同樣的句子後,水煝緩緩抬起頭,鼓足了勇氣凝視單無魂。
「嗯……」水煝潤了潤因為緊張而干澀的喉嚨,鼓起勇氣開口問道︰「你有任何靳宇哥哥的消息嗎?」
單無魂原本淡漠沒表情的臉,再次因為「靳宇哥哥」這四個字而變得鐵青、緊繃不已。
「靳宇哥哥不過就是欠你銀兩,你又何必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像听到殺父仇人一樣的深惡痛絕?」由于單無魂臉上嫌惡的表情太明顯,水煝一時之間也忘了恐懼,忍不住抗議道。畢竟赫連靳宇這個名字在他們鳳族人心中是很崇高的,她自然無法忍受有人一听到靳宇哥哥的名字,就露出這種厭惡至極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