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老板很不喜歡老夫人的決定?」
小夏子聳聳肩,「誰曉得呀!大人的事真煩,我要送餅去了。」他轉身往前走。
小毛子也跟著他走,心中仍是不服氣。「反正我只認定元姑娘是老板娘,她是我家的大恩人,送了錢和許多食物到我家,還抓上好幾帖藥材給我爹娘補身。」
小夏子喊叫︰「夠了吧你!元姑娘不只對你家有恩,她對我,對小樁子也有大恩!還有做餅師傅們也都受了她的恩惠呢。」
吵鬧聲漸去漸遠,蹲在大石塊後的草地上的潤潤背靠著大石塊,竟然掉不出半滴淚珠來。
小毛子和小夏子所說的其實是合情合理,她這未過門的單家準長媳婦根本是個徹底的失敗者!單奕陽是為了女乃女乃的命令才不得不允婚,這份迫于無奈的婚約對他和她都是殘忍。
春天是個柔情萬千的溫婉姑娘,不像她,一開始便和他不對盤地橫眉豎目。這幾天他總是邀請春天一道出門,過了晚膳才回來,他們倆是
郎有情、妹有意是不?
但……他可能是為了氣她,為了令她嘗嘗妒意的煎熬,所以故意和春天走得近嗎?不!潤潤隨即反駁自己這荒謬的推想。
她不能再錯以為自己在他的心中有多重的分量,自以為是地往自己臉上貼金。
淒涼的感覺將她包圍得密密實實,她環抱著胸,任由無形寒冰一寸一寸地襲擊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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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奕陽對待範春天的態度越來越熱情,像是意動情迷的曖昧。範春天則依然柔柔雅雅地維持著不冷不熱。
潤潤努力地要自己視而未見,她當自己是無情無緒的人。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哭,不要讓旁人尤其是單奕陽看見她的軟弱和情殤。
今天他又和春天出門去了,距離他倆的婚期只有五天!
翩翩風采的宋威再次不請自來,他的英挺身形往鋪子前一站,大伙兒全是一愣。
他仍是行禮如儀。「元姑娘五天後便要成親了,可否賞個光與在下一敘?」
小樁子第一個表示不贊成。「敘?敘啥?要敘在這里敘呀。」
小毛子與小夏子也準備給這壞人好事的男人一點警告。
潤潤抬手制止兩人的「護主」心切,大方地表示︰「我和宋公子是好友,坦蕩蕩的友誼沒什麼好忌諱。」
也許是想要「報復」她無情的未婚夫婿吧!他盡避和旁人情誼彌篤,她當然也可以和外人建立磊落友情。
隨即她笑著同宋威走出餅鋪,留下一群呆愣的伙計們。
不久後兩人走進城中有名的餐廳湘園,店小二為他們帶路。位于二樓最里的一個桌位,和其他桌位有一道屏風阻隔著。
一桌食肴和一大壺美酒早已擺妥,宋威舉杯敬賀,「恭喜姑娘即將大喜。」
潤潤受了這一杯酒。「沒啥喜不喜的,人總是要走這一遭。」
「元姑娘愛說笑。」他連敬她三杯酒,她也不忸怩地連飲三杯酒。
「這酒甜味芬芳!」人說,借酒澆愁,那麼她若喝醉是不是就能消減一點心痛的折磨?
思及此,她又接連灌下好幾杯甜酒。
宋威並未阻止她的狂飲,因為他的目的即是把她灌醉。所謂酒後吐真言,他要讓她說出那物品的下落。
不一會,潤潤已經瘋狂地喝完一大壺的甜酒,她的臉頰暈紅一片,讓她的麗顏艷俏更加增添一抹嬌色。
宋威不禁動了心。「慢些喝,這種甜酒很容易醉人。」
「再來一壺。」她喜歡頭昏目眩的感覺,仿佛如此一來她就可以忘記單奕陽和範春天親熱的友好。
店小二隨即再送上一壺酒。
宋威為她斟上一杯,「吃些菜吧,空月復容易醉。」
她笑著點點頭又搖搖頭,一口飲盡一杯酒。「我快醉了!如果我醉了,可要勞煩你送我回餅鋪。」
「你放心,我們是朋友是不?」他笑視她已有七分醉的嬌憨,試探地問︰「五天後你就要成為新婦,你死去的爹娘可有留些嫁妝或遺物給你?」
「嫁妝?」潤潤打了一個輕嗝。「沒有呀。」
「一條巾帕或是一些首飾金鈿都沒有?」
「沒有……」她又倒上一杯酒,一邊喝一邊笑。「爹娘死得匆促,雖然爹爹他這十年總是病著,可是我和娘總認為他的癆癥並不會那麼快奪走他的命。」
「在你成長的歲月中,你的父母都不曾講過任何財寶的秘密?」
「什麼秘密財寶?」她吃吃地笑。因為她瞧見有三張宋威的臉。
他急了,按住她晃動的雙肩。「手絹!我不相信你的爹娘沒有把手絹交給你!」
「手絹?你和春天問的一模一樣,好奇怪,手絹不是什麼稀奇物,隨便在街上買一條就成了不是?」
「那條手絹和一般手絹不同!」他用力地搖晃她的雙肩。「說!你一定知道,所以你裝蒜!你把手絹藏在哪里?」
「停手,我的頭更暈了……你停停手,我就把手絹給你。」
宋威猛地放開她,近乎亢奮地注視著她。
潤潤從衣袖里抽出一條淡桃紅的手絹。「喏,給你,你別再吵了,也別凶巴巴的。」不過是幾貫錢就可以買到的手絹嘛。
他甩掉可笑的淡桃紅手絹,低咆著︰「你是醉糊涂了還是耍弄我,我要的是繡有白牡丹的手絹。」
「這容易呀!」她又連喝幾杯酒。「告訴你,揚州城有個繡娘擁有一手好繡工。」
「元潤潤!你到底要裝酒瘋到什麼時候?我不相信元老頭子沒有把手絹交給你這獨生女,我更不相信你完全不知手絹的重要!」
「你好吵哦,我要回餅鋪去了。」
「不準走!我找你找了這麼多年,原以為元老頭子是藏居在大漠或是荒野之地,沒有想到竟然是住在風光明媚的蘇州!這幾年我和我爹找了多少叢林和深山……」
潤潤揉著耳朵,根本沒有听進去他的一句半語。
以壺就口,她把一整壺的酒全喝光了。然後她一邊哭一邊笑。「再過五天我就要披上霞帔喜服,可是我的新郎卻和別的女人上街出游,我一天幾乎見不著他一次,見了也是叫人難受的冷淡……」
「不必和我談論單奕陽!我只在意那手……」
「可是我好傷心好傷心哦!和爹娘死去一樣地傷心,這種傷心好像是自己快要死去的感覺。」
他問東,她說西!如果不是打著人財兩得的算計,如果不是殺了她便斷了線索,他真的可能一掌送她歸西。
「元潤潤!你清醒……」他突地噤聲,屏風被推倒的巨響使他警覺地閉上嘴。
單奕陽旋風似地跑向潤潤,一把橫抱起醉態可掬的她,怒目如箭地射向宋威。「宋公子請自重,她是我即將過門的妻子,男女之間還是避嫌的好!」
宋威干笑數聲。「單大少爺是吧?你多心了,在下是大大方方地和元姑娘暢談品酒。」
「品酒?品成這醉樣!君子不奪人所愛,倘若宋公子你想行小人掠奪之舉,我單奕陽絕對與你搏命一拼。」
這宣示主權的威脅意味十分明白了。宋威斂眉頷首。「單大少爺是出自于愛她的心,或者只是不甘于認輸?男人多有一種毛病,自己不想要的也不樂意拱手讓人。」
「我是如何與你不相干吧?」單奕陽抱著全身軟綿綿的潤潤走下樓階。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直冷眼觀看的範春天覺得荒謬地好笑。「我早知道他是利用我,他的男人尊嚴和威儀使他無法控制氣惱他最在乎的元潤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