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從主子殺的第一個姨娘趙萍說起,當初,她發現主子給她下了絕育藥,便嚷嚷著要將此事掀出來,主子怕事情張揚,花錢買通小廝,夜里爬上趙姨娘的床。
「趙姨娘院子里種著一大叢竹子,主子把玉明散摻進湯里,喝過湯再聞到竹香,便有了催情效果,主子在素齋里下的毒,就是玉明散,再加上財神廟的竹林……」
原來玉明散還有這等奇效,這倒是他見識太少了。
她還欲再交代,谷嘉華早已控制不住,凌厲目光一射,徐嬤嬤心上雖然害怕,卻不得不上前,狠狠的幾個板子朝玉珂嘴巴打下去,打得她牙齒掉落、口吐鮮血,再說不出半句話。
比嘉華獰笑,指著玉珂冷道︰「你這個背主的奴才,毒害主子不夠,還在這里胡說八道,想往主子身上潑髒水,要是早知道你是如此品性,當初就不該對你另眼相看,把你留在身邊。來人,把她拖下去,沒打死不準回稟。」
懷青看著谷嘉華的欲蓋彌彰,心頭冷笑。
他本就沒打算讓一個丫鬟往外傳話、壞她名聲,說不定沒弄好,還會被她反咬一口,說丫鬟背主、遭人收買。
他要的是真憑實據,要的是眾口爍金,要的是可載舟亦可覆舟的民意。
玉珂被拖下去了,不多久,重重的板子打在人肉上的聲音、玉珂哭天喊地的悲呼,滿屋子下人眼里都有著兔死狐悲的沉慟,誰也說不出半句話。
好得很,這才是他要的結果。
懷青眼光射向小梨,她心頭一驚,連連磕頭。「大人饒命、小姐饒命,我不知道什麼陰謀詭計,我只是幫谷娘子送東西給大小姐、二小姐,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啊!」
看見玉珂的慘狀,她哪里還敢揭發谷嘉華惡行惡狀,她只能哭個不停,希望博得主子同情。
懷青似笑非笑地看谷嘉華一眼,道︰「這里是宋家,婚禮馬上就要舉行,你還是趕快搬出去才恰當,總不能從宋府嫁進宋府,于禮不合。」
「泉州我人生地不熟的,你讓我搬到哪里?」
「有銀子哪里行不得?在外頭買個小宅子吧,盡快搬出去,我可不希望蕥兒和關關又被你給害了性命。」
撂下話,他朝還在磕頭的小梨瞥去一眼,甩袖離開春暖閣,這個人殺不殺都無所謂了,只要谷嘉華身邊的人知道她有多手殘心狠就足夠。
懷青一走,小梨松口氣,這代表大少爺饒過自己了嗎?她眼巴巴地望向谷嘉華,求她一紙特赦令。
比嘉華冷笑,她沒那麼天真,會以為懷青這番作態是要饒過小梨,才不是,他這是在逼她出手。
比嘉華厭惡地瞪小梨一眼,別開臉揮手道︰「拉下去,杖斃!」
杖斃……瞬地,小梨一張臉色變得慘白,連呼救聲都喊不出來。
新燕猛地別開頭,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一顆心髒跳得很凶,是她害的、全是她害的……是她用銀錢說動小梨出賣主子,是她誘使她背主,但她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啊。
她與綠楊互視一眼,眼底都帶著恐懼,星臨心頭微動,她望向花隱,花隱苦笑,能夠明白她們的感受,她們只是二等丫頭,未曾經手骯髒事,不像她和玉珂、星臨,很快地……很快她們就會落得和玉珂一樣的下場嗎?
低頭,花隱迅速將淚水憋回胸口,再抬頭時,眼底已經帶上冷靜。
她靜靜地看著主子狂怒地將屋里擺設砸得粉碎,靜靜听她一句句罵著︰賤女人、下作胚子,也靜靜地听著徐嬤嬤輕聲安撫主子。
在谷嘉華將滿屋子東西全數砸爛後,她累得氣喘吁吁,方才坐下,星臨瞄綠楊一眼,她與新燕趕緊蹲收拾滿屋子凌亂,而花隱快步走到耳房,替主子泡來新茶。
新茶沖好,花隱猶豫了一下,待茶葉泡開後,往里頭添上冷水,才送進廳里,綠楊、新燕已經退了下去,只有星臨還在里頭垂手侍立。
花隱送上茶並退到星臨身邊,低著頭,听著徐嬤嬤低聲對主子說道︰「小姐,千萬別生氣,生氣便落了下乘。」
「我能不氣嗎?宋懷青半點面子都不給我留,日後我這個主母要怎麼當?他要趕我出去,女乃娘你听見了嗎?他居然要趕我出去!」
她深吸氣,仰頭把茶水吞進肚子里,看見她的動作,花隱悄悄吐氣,幸好多留了點心思,否則主子被燙了口……她听著外頭還啪啪作響的板子聲,心頭一陣驚悚。
「搬出去就搬啊,咱們又不是沒銀子使,難不成還住不起比這里更好的?」
「你也替他們說話?我不搬,我這一搬,外頭的人會怎說話?」
「小姐這樣想就不對了,明兒個我讓我那口子出去探听探听,哪里有好房子要賣,咱們便敲鑼打鼓把它買下來,用得還是宋大人的名字,外頭的人定會聯想,這是宋大人為顧及禮儀,才會花這筆錢,把婚禮辦得圓圓滿滿,這不是給足了小姐面子?」
「我為什麼要花銀子買房子給他?」她不服氣。
「小姐又糊涂了,哪里是買房子給宋大人,第一,房契在咱們手里,誰拿得走?第二,小姐馬上就成為宋大人的妻室,他的東西不全都是小姐的?何況,咱們還非得搬這個家不可。」
「怎麼說?」
「小姐想想,方才宋大人已經把話挑明說,要迎娶邵關關為平妻,她有宋大人的疼愛,而小姐……若大夫所言為真,小姐沒了指望,而真的讓邵關關替宋大人生下一兒半女,別說宋大人的人、錢、身家全會落在她那邊,說不定到最後,連小姐的嫁妝都得給別人的兒子貼上。
「假使成親後,小姐和邵關關住在一塊兒,還有可以施展手腳的地方,但宋大人擺明要兩頭齊大、分居兩處,到時小姐只有挨打的分兒啊。
「所以得趁著成親之前,把邵關關除去,免得夜長夢多,待在這宅子里,要動手腳不方便,多少只眼楮在看著呢,搬出去後,沒有眼線,咱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何況小姐不住在這邊,邵關關要是發生什麼意外,與咱們何關?」
花隱靜靜地听著徐嬤嬤的話,低垂眉眼、臉上不露,卻是膽顫心驚、手腳發涼,這些年來,好好的小姐會變成這副模樣,徐嬤嬤著實居功厥偉。
而且她們估料錯了,宋大人不是沈少爺,她們初來乍到,便處處听見百姓對宋大人的歌功頌德,這樣的人絕對不軟弱、不會遭人蒙蔽,一個小小的後宅婦人怎斗得贏擅長權衡利弊、精于謀劃的知府大人。何況邵關關豈是個好相與的,那個香囊,不就早被發現還掉了包?
花隱眉心蹙緊,滿面憂郁,而谷嘉華和徐嬤嬤商議好後,命花隱和星臨分頭辦事。
她們領命離開春暖閣,在走出那個圓形拱門時,花隱頓下腳步,轉身對星臨問道︰「星臨,今天玉珂的結局是不是我們日後的下場?」
星臨沉默,眼底流露出深沉的悲哀。
之後幾天,谷嘉華到處求醫,得到的全是相同的消息,一次次打擊,讓她對子嗣斷了念,不過……既然沒有兒子,她掌控男人的心思,越發堅定!
而滿府下人在觀看過行刑之後,小萄和小隻、小杏走回思閑居時,小萄心有余悸,說道︰「我不要大氣名字了,我只要跟著大小姐就好。」
小隻莞爾一笑,「現在你明白了吧,咱們當奴才的,重要的是跟對人,不是取什麼大氣名字。」
苞對人……走到她們身後,準備出府辦事的星臨和花隱聞言,心像被什麼東西壓過,痛,卻不敢出聲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