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他不大相信。開了門,他朝房內努了努。「要進來嗎?」
或者,他應該問,敢進來嗎?
凝睇著眼前這張純真無欺的容顏,他厭惡自己口吻中無意間流露出的祈求。是的,他得對自己誠實,陶萱是第一個也是惟一一個,讓他渴望見到她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
這樣算不算背叛鐘赫?
這個疑問迅速閃過唐希爵的腦海,蹙起眉頭,不再讓自己的視線落在陶萱的臉上,冷漠的率先跨進房間。「不進來就算了!」
「我要啊。」
陶萱將小背包反提在身後,輕快地跨了進去。「萊佛士酒店耶,我早就想進來看一看了!」
毫無防備的,這一抹燦爛的笑容狠狠地撞擊唐希爵的心房!
生平頭一次,他狼狽地轉身回避一個女人的笑容。
「哇,真的和別人說得一樣耶!房間里的擺設和東西看起來都好豪華、好高級哦!」
聆听著她輕軟的嗓音,他終于還是抑不住心底的沖動,放任自己的視線回到她縴細的身形上。
置身在橘黃的暖色系豪華空間里,她忍不住好奇地東模西模,走到書桌旁欣賞造型華麗的台燈,她側轉螓首對著他笑了笑。
「真的很有貴族的感覺,和你一樣!」
唐希爵皺眉。
凝視她的雙眼開始轉為一種估量的意味。
她是真的覺得他有貴族氣息才這麼說的,或者這是她間接示好的一種手段,她真的有如她外表所顯露的這般純真,抑或那只是包藏企圖的美麗糖衣?
畢竟分別了二十多年,人是會變的。
像他不就變了。
變成一個玩世不恭、放浪形骸的公子。同理可證,她也可能會變。
昔日的小鮑主變成手段高明的拜金女郎,這不是不可能。然而,她是嗎?眼前這一張無欺的容顏,真是她隱藏心機的一種道具嗎!
「你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我?」
唐希爵回神,收回自己的視線,月兌掉身上的西裝隨手扔在床上,從煙盒里掏出一根香煙。
「不介意我抽煙吧?」
她搖搖頭,但卻退了幾步。她討厭煙味,雖然不排斥別人抽煙,但是總難以習慣那嗆鼻的味道。
他將她的舉止看在眼里,拉開窗簾走到陽台,在璀璨的夜色中點燃一根煙。
煙頭上一明一滅的小火芒就宛如夜空中的星子,悄悄墜落在他修長的指間。
陶萱見狀,忍不住走向他。
為什麼這個唐希爵總給她一種孤寂落寞的感覺?
他應該不會寂寞的,不是嗎?她總是看見他的身旁圍滿了人,女人。
所以他沒理由寂寞的,對吧?
學著他憑靠在陽台的欄桿上,她默默地凝視他英姿帥挺有如雕像一般的俊美側臉。自己是不是太無聊了?怎麼會這樣莫名其妙地想去關心一個陌生人呢?
這到底是為什麼?
第三章
「你還好嗎?」
陶萱突如其來的一問倒叫唐希爵不知道怎麼回應,譏誚地噙起嘴角,他吸了口煙再吐出。
「不好,我有病!」神經病。
叫走了熱情主動的安琴,緩了早該開始的纏綿,毫無意義地站在她的身邊吞雲吐霧起來。
一個放浪形骸的公子會做這種浪費生命的事嗎?
不會,除非他病了,至于是什麼樣的病……他不願意去深究,因為他直覺地相信,那絕對不是他所喜歡的答案。
氣氛繼續沉默著。
「那個,你和鐘赫是好朋友嗎?」
唐希爵瞟了她一眼,「對。」
「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嗯。」
陶萱顯得興致勃勃,又問︰「那你知道他小時候住在哪里嗎?」
他當然知道她想要問什麼,煩躁地吸一口煙,答道︰「鐘赫沒有住餅‘喜閣’社區,他跟你不一樣。」
她眨眨眼,「你怎麼知道我小時候住在喜閣社區?」
他當場一愣,驚覺自已的失言。
轉頭看向身旁的她,那一雙晶燦明亮的雙眸正困惑地望著自己。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好害怕看她的眼楮,那兒深邃得仿佛要將他放蕩的靈魂吸進去……
他覺得自己就要被囚困住,再也逃不出去。
「唐先生,」好奇的她又朝他湊了過去,「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小時候住在喜閣社區啊?」
「我……我猜的。」
這三個字才剛出口,唐希爵就後悔了。
有誰會相信他這種愚蠢的說法?又不是白痴,她肯定會察覺到這句話中有語病……
「哇,你好會猜哦!我真的住在喜閣社區耶!」
他撐放在欄桿上的手肘差點滑下去。好吧,站在他眼前的就是這樣一個神經遲鈍的超級恐龍女,這種蹩腳的借口她也深信不疑!還真是他媽的有點詭異……
他澀澀地抿了下唇,「坦白說我有一點通靈的能力。」再掰吧,反正他講什麼她好像都會信的樣子。
「你是個超能力者?!」陶萱的眼眸馬上閃爍著一種崇敬的光芒。
唐希爵盯著她。她是認真的,或者只是在陪他演戲?因為那崇拜的眼神又不像裝出來的……他緩緩站直身體,俊臉難得地嚴肅。「其實我不只有通靈的能力,還有一點透視的功力。」
她的雙眼愈睜愈大,顯然是將他的話信得十足十。「你的意思是說你能夠穿透牆壁,看到隔壁的人在做什麼嗎?」電影里面曾經有演過這種情節耶!
她當真了。「不只如此,坦白說,」他刻意地在她的身上逡巡一回,「我還能夠穿透衣服看見人的。」
「真的,好厲害哦!」她驚異地眨眨眼。
他睇著她,唇角的笑意始終沒退過。
餅了三分鐘——
「噫,你剛剛說什麼?!」她俏臉緊張地瞪著他,開始緩緩往後逼,直到躲在窗簾後面。「這樣呢?還看得到嗎?」
恐龍。
這兩個字突然浮現唐希爵的腦海。據說恐龍的神經線很長,所以傳遞到腦袋的時間比其他生物還要久,反應遲鈍,或者講慢半拍也可以。哈,他心目中的小鮑主什麼時候變成這副恐龍樣的?
晚風徐徐的陽台上,他手撐著額際頻頻搖頭低笑。
「你、你笑什麼?我有穿啊!我里面真的有穿耶!」陶萱扯過窗簾將自己愈包愈緊,最後竟然卷得像根蝦卷一樣。
「我、我知道啊……」哎唷,肚子笑得好痛!
真詭異,自己怎麼能夠笑得這麼開心?開懷暢笑之余,他不免困惑。自從相依為命的母親離開人世之後,他想盡辦法將自己抽離那種深沉幽暗仿佛見不到底的孤寂抑郁。
不想獨自一人面對寂寞,所以他更加去玩女人……呃,不對,是去愛女人。誰知徹夜的狂歡並不能解除他心中的郁悶,他依舊笑不出來!所以他也听從鐘赫的建議改看輕松搞笑的電影,但結果只是讓他更加地感到了無生趣!
然後這一頭恐龍出現了……不,是陶萱出現了。她真的幽默風趣嗎?不見得。可是為什麼她無心的一舉一動就是能夠讓他放開心胸,輕松愉悅呢?
收起唇邊的笑意,他凝視她的眼神由戲謔轉為神秘而深邃。
瞧得她心更慌。
「你真的看到了?!」陶萱漲紅了俏臉,像一只煮熟的蝦子。「把你的眼楮閉起來!你怎麼可以偷看我?我、我……」
「粉黃色的挺適合你的。」
她的抽氣聲清楚的在陽台上響起。
月夜中,陽台上,她包裹著純白色的真絲窗簾佇立在唐希爵的面前,及肩披垂的黑色長發與其形成一種視覺上的強烈對比。那一雙眨動的瞳眸中有驚異、有羞惱,他盡數瞧在眼里,情不自禁地抿起性感薄唇,緩緩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