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希爵陰沉而冷峻的容顏再度出現在她面前。
偉岸的身形不若方才的優雅閑適,眉心緊緊蹙起,渾身猶如籠罩在一片陰晦中。
「你很幽默,小姐,只可惜我痛恨這種笑話!」
第四章
「什麼?!你說她是你的未婚妻?」
在充滿地中海風情的橄欖樹TheOliveTree餐廳里,和陶萱並肩而坐的鐘赫聞言忍不住吃驚地站了起來。
對面的唐希爵陰沉地睇著反應激動的好友。「注意你的措詞,阿赫,本人非常不喜歡你的玩笑話。」
收回視線的瞬間,他瞟了眼他身旁的陶萱,只見她怔忡地望著自己。
她又在發呆了!
他抑郁著,蹺起桌底下的長腿,雙手環胸。他應該怎麼解讀陶萱此刻怔愣的反應?是因為太過震驚,或者這丫頭根本是無動于衷,所以傻愣愣的沒有任何表情?
煩!自己干麼去在意她的反應?無聊!
「唐希爵,」面色不佳的方百靈慍然開口,她就坐在他的左手邊,卻深深地覺得自己被刻意冷落「我勸你最好早點接受這個事實,我和你的婚事是你父親……」
「別跟我提那個人!」鮮少情緒失控的他低吼出聲,截斷方百靈的話。
場面變得尷尬而僵冷。
被吼的方百靈當下覺得自尊心嚴重受損。只見她怒紅了俏臉,恨恨地瞪著唐希爵,一雙小手緊握成拳。
而原本拿著茶杯喝水的陶萱困惑地眨眨眼,放下杯子,望著坐下的鐘赫自以為小聲地道︰「你看出來了嗎?唐先生好生氣哦!可是我不懂為什麼他提起自己的父親會這麼生氣呢?」
被她這個恐龍女一搞,周圍氣溫馬上降至零度。
方百靈慍怒的視線轉為瞪向陶萱,唐希爵則在閉上眼,吸口氣後,將雙眼瞟往別處。
鐘赫苦皺著臉,「陶萱,你……」
「我怎麼了?」她備感困惑,「唐先生一听到這位方小姐提起自己的父親真的變得很生氣啊,難道你們都沒有人看出來嗎?」
白堊紀的恐龍再現。
沒有人看出此時此刻的唐希爵其實正強忍著狂笑的沖動。她怎麼能這麼寶?絲毫察覺不出周遭氣氛的詭譎,該提的、不該提的通通搞不清楚,遲鈍的叫他來不及發怒,只想大笑。
這是第一次,他提起自己的父親沒有勃然大怒而是想笑。
「你到底說夠了沒有,你這個白痴女人!」
方百靈捶了下桌子尖聲怒喊。她到底想怎麼樣?裝出一副單純無知的模樣,可是每句話都像是刻意給她難堪,故意刺激她是不是?
「方小姐,你以為這里能任你撒野嗎?」
鐘赫還沒有開口替陶萱說話,倒是唐希爵率先替她出了氣。
「唐希爵,你!」
他嚴峻的眸光冷冷地掃向她,「我希望你不會愚蠢到相信我會听從那個人的安排,他跟我有什麼關系,未經我的同意擅自訂下這個荒謬的婚約,你願意當真那是你的事,但是並不表示我唐希爵就會把它當一回事。」
「他是你父親。」
唐希爵的眼神更寒凜了。「我沒有父親,或者,你這麼輕而易舉的叫別人為父親?」
俏臉一陣青白的方百靈霍地站起來,其勢之猛當場將自己的椅子給往後掀翻,發出劇烈的聲響。
餐廳里的所有人全停下了動作,紛紛望著她。
自尊心強的她哪容得如此的羞窘,倍感屈辱的雙手握拳、渾身發顫,眼眸中還隱約泛著盈盈淚光,「唐希爵,你就這麼喜歡傷害我?讓我難過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她身形一閃,迅速沖離餐廳。
「唉,方小姐!」鐘赫焦急地站起來望著她跑遠的背影,氣急敗壞地瞪著好友。「希爵,先不提她是你的未婚妻,對方好歹是個女孩子,你有必要讓她這麼難堪嗎?」說完,跟著沖出去追逐方百靈的身影。
在他們兩人陸續離開之後,餐廳里的客人又恢復交談和用餐。坐在位子上,雙手環胸的唐希爵一臉沉郁地望著眼前的陶萱。
「這樣好嗎?」
「嘎?」她眨眨眼。
「鐘赫跑出去追她了。」
「哦,對啊,我看到他跑出去了。」她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眼帶困惑地望著他。「可是鐘先生出去追方小姐,和我認為好不好有什麼關系嗎?」
她真的是恐龍的化身!
唐希爵舒緩了冷沉的俊顏,又有想笑的沖動,神奇地一掃方才的陰晦不悅,他舉起手彈了彈手指招來服務生。「替我開一瓶78的年的紅酒。」
「是的,先生,馬上送來。」
「為什麼要指定?78年的呢?」
唐希爵寵溺的笑看眼前氣質清麗卻有著粗神經的可愛女子,狂浪不羈的瞳眸在剎那間閃過一絲深幽的光。「因為那是你出生的年份。」反應遲鈍的丫頭!
「你怎麼知道?!」
他狀似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舉起水杯優雅啜飲。「你忘了我有通靈的能力?」
陶萱鼓起香腮,「胡說,我問過鐘先生了,他說你根本就是隨口哄騙我的。」
「你真的開口問他了?」
挑起飛揚的濃眉,他說不出自己此刻的好心情究竟因何而來,只知道,當她和鐘赫在一起時,她仍沒有忘了他的存在便忍不住竊喜,自己會不會太蠢了?或許他只是他們兩人閑聊的話題之一,有必要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高興嗎?唐希爵,你這個公子幾時變得這麼容易滿足了?
「你好壞哦,」鼓著腮幫子,她似嗔似怒的瞅著他。「說謊話說得這麼像,如果不是鐘先生告訴我,你平常就很喜歡開玩笑、捉弄別人,我真的要相信你了。」
他俊美的臉龐緩緩斂起笑容,「我不是每一句話都在開玩笑。」
陶萱撇開俏臉,「我再也不相信你說的話了。」
「我是說真的!」
她的眼神依舊避開他,不與他對看。
「如果我說我才是你小時候遇見的那個男孩呢?」
她怔了怔,轉頭凝視他。
驀然間察覺自己說了什麼,他原本認真的神情變了變,斂下雙眸換他回避她直視的眼光。
「你剛剛說什麼?」她緊盯著他,美眸清澈而執著。
這時,適巧服務生拿了紅酒過來。「先生,這是您指定的78年紅酒,請您確認一下。」
「嗯。」他接過服務生手中的酒瓶,佯裝專注地審視瓶身上的標簽。「可以,就它吧!」
開瓶的紅酒徐緩地注入杯中。
「來,陶萱,干杯。」
「我不要跟你干杯,你還沒告訴我剛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希爵!」從外頭走進來的鐘赫沒好氣的拉開椅子坐下。「你啊,我快被你氣死了!」
唐希爵望了好友一眼,抿唇淺笑。
他該慶幸鐘赫的打擾嗎?讓陶萱沒機會再追問他一時的失言,這是好還是不好?就連他自己也理不清楚。
鐘赫沒察覺他百轉千折的心緒,也沒注意到身旁陶萱的眼光緊緊望著好友那張急欲回避的俊臉,他一個人兀自說得激昂。「希爵,你向來就不是一個會對女人發脾氣的人,怎麼獨獨對方小姐那麼不客氣呢?說到底她終究是你的未婚妻……」
「別再提這件事和這個人了,好嗎?」
截斷他的話,唐希爵主動替好友倒了杯紅酒。「阿赫,你一直在陶萱的面前提起另一個女人,這樣好嗎?」
听見他說到自己的名字,陶萱眨眨眼,「什麼?哦,有什麼好不好的問題嗎?我沒關系啊!」」是嗎?」
唐希爵舉起酒杯,讓杯緣掩去自己的神情。為什麼他總覺得在這兩人的面前,自己的存在永遠是多余的?
再也沒有用餐的興致,他放下杯子,「你們慢用吧,我先回珠寶展的會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