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畝溫柔 第2頁

「你的臉皮還真是厚啊~」

書輕淺捏了下自己的臉皮,又戳了戳,小聲的嘀咕,「也沒多厚。」

她的小動作沒逃過後王孫的目光,「以後不要帶你出來,真是麻煩死了!」

又捱罵了,她可是什麼都沒做啊?真冤。

心里這麼想,可是身子還是湊過去,眼楮眨巴的對著後王孫笑。

「不要啦,王孫哥哥,待會兒那鱸魚輕淺吃少少一片就好。」

這重點是在鱸魚的身上嗎?後王孫恨不得敲她腦袋,可是看著她那明淨柔軟隱隱生輝的小臉,怎麼也下不了手。

于是兩人進了晚風樓,也如願的吃到一尾值普通人家好幾個月菜錢的江南第一名魚松江府魚。

「我說你一定沒听過男女七歲不同席、不共食這句話吧?」瞧她吃得一張花貓臉,嘴里津津有味的啃著紅通通的糖醋排骨,她也太習慣吃他的、用他的了吧?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迂腐的人,也不吝嗇那一點銀子,但是看她吃得那麼香,不戳她一下心里就是不舒服。

「輕淺七歲的時候還不認識王孫哥哥,不算數。」

到底誰來教她一點常識?

「男女不同席,照理說,我們是不能一起吃飯的。」

她起先一臉茫然,忽然靈光一閃的說︰「不然,下回輕淺再跟王孫哥哥出來,自己用小桌子吃飯好了。咯,我很聰明吧,這樣就不怕旁人說話了。」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要是吃飽了,咱們就走人了。」後王孫不是詢問,根本是直接撩袍子,掀開雅房的簾子先行下樓了。

書輕淺也不以為意,掏出巾子把嘴巴擦了干淨這才溜下長凳,隨著他下樓去。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晚風樓,在巷弄里拐來拐去,來到夫子廟旁的柳巷。

柳巷幽長,空氣中彌漫著花香,胭脂水粉香,還有隱約的絲竹管弦聲。

這里是天都名妓私宅聚集地,世間銷金窟。

後王孫站在一扇古雅的黑漆大門前,匾額寫著「楚樓」,一叢牡丹從牆頭探了出來,含苞待吐,姿態清妍。

這地方書輕淺第一次來。

「這地方不適合姑娘進去,要不你先回府,要不在這稍待?」後王孫聲音溫柔從容。

柳巷,她知道嗎?鶯聲燕語,花街柳巷,明眼人一看也知道這里是怎麼一塊煙花地,他就是欺她無知。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王孫哥哥走到哪總是把她帶到哪,為什麼這回例外?她不明白啊,不明白。

「我要進去把生米做成熟飯,你進來只會礙手礙腳,不方便。」

後王孫俯身下來,清俊瀟灑的臉頓時放大,然而那雙黑湛烏亮的眼卻流露著書輕淺不是很明白的輕狂。

「做飯喔,也是,玄蒼大哥也不讓我進廚房,他說做飯不是容易的事,我進廚房只會壞事。」

不想計較她那愛妹大過天的哥哥如何扭曲事實,可是這樣還趕不走她……他無端的不高興了起來。

直起身子,後王孫甩了袖子,進了楚樓。

楚樓的嬤嬤見進門的是一擲千金的貴客,雖然亥時才開始營業,還是八面玲瓏的吩咐丫鬟去繡樓請花魁,一方面示意其他人上清茶小點,不敢怠慢。

楚樓的花魁翹楚是個清倌,琴藝無雙,容貌也是數一數二的,她向來挑客人,不入她的眼就算捧來大把銀子也會吃閉門羹。

繡樓憑河而建,可遠眺河岸垂柳依依,此時纏枝蓮紋的小鼎爐香氣裊裊,耳朵里是仙樂般的曲子,面前是精致無比的美味佳肴,後王孫卻什麼心思也沒有。

他做事向來不找理由,完全由心,然而即使天籟充耳,他卻沒有半點舒心的感覺,下好似有股小火在慢烤燒煎,卻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

「咦,下雨了。」翹楚的貼身侍女很小的喊了聲,然後吩咐下等小丫鬟。「迎春,去給小姐拿件披風,別忘了再重沏一壺茶上來。」

梅雨季節,細雨霏霏的落下,不消半晌已經遮蔽了人的眼簾,大小雨珠落在種荷養魚的水缸盆缽里,比大珠小珠落玉盤還要悅耳。

後王孫卻是坐不住,霍然從舒適的竹榻上起身。

翹楚的彈片劃過琵琶留下余音纏繞,微愕的揚起美麗的臉蛋卻只見到他冷然離去的背影,她緩緩起身,美眸里有一絲失落。

他傘也沒撐的走出楚樓,大門打開,還沒來得及為自己找托辭,心里的一把火就隨著毫不考慮揮出的拳頭生起。

這一拳讓一個唇紅齒白的公子哥飛了出去,倒在幾叢修竹旁邊。

第1章(2)

「王孫哥哥。」書輕淺看見救星,想也不想地躲到了他身後,一見令她安心的人,這才感覺到害怕。

她很听話的在門外等著她的王孫哥哥把飯煮好,等來等去,不是有人對她投以奇怪的目光,更過分的就像這個不要臉的登徒子,污言穢語的討人厭就不說了,還想對她不規矩,即使她一再表明自己是男人也無濟于事。

要不是王孫哥哥及時出現,她就要遭殃了。

「你居然敢打人?你知道本公子是誰?我可是西北富商張大春的獨生兒子,你這有眼不識泰山的狗東西要是識相就趕快給我滾!別壞了大爺的好事!」摔在地上一身泥濘又被斷竹戳傷手心的公子哥一邊甩手,一邊虛張聲勢,可惜的是本來有兩分好看的臉弄得既髒又狼狽,好不容易才用華麗衣飾強撐出來的氣勢蕩然無存。

「很了不起嗎?」他笑容散淡,可骨子里的狂傲簡直就是藐視一切。

「你有種留下姓名字號,本公子不會放過你的!」

「何必那麼麻煩,」後王孫把指節壓得喀啦作響,一腳踩上他的肚子。「看起來一拳是不夠的,小爺再給你一拳,好讓你平衡那張丑臉,如何?」

鮑子哥慘叫了聲,慌亂中胡亂地叫著自己的小廝,可惜他忘了,因為想擺月兌父親來花街柳巷鬼混,他早就遣開了長隨。

軟弱無能的他這下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個小白臉是你的人,早知道我就不會動他了。」強龍不壓地頭蛇,公子哥很沒骨氣的哀求起來。

「滾!有多遠就滾多遠!」收回腳,冷聲道。他最看不起這種只會恃強凌弱的人了。

運氣背到極點的公子哥連滾帶爬的跑了。

揍了人,也轟跑了,可是後王孫的氣仍沒消,他氣自己。當他把書輕淺晾在外面的時候,不就應該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這花街柳巷出入的能有什麼正人君子?

「為什麼不喊救命?不會跑嗎?你斷了腳還是缺了腿,就呆呆地讓那種人吃你豆腐?」他的聲音很冷,眯著眼,再也不耐煩她的痴纏了。

「我喊了,可都沒人理我……我不能跑,王孫哥哥要輕淺在這里等你,我要是跑了,你會找不到我。」

「不會叫我嗎?」連下雨了也不會找地方避雨,她是想怎樣?

「你在做飯,要是飯燒焦了哥哥會不高興的。」

「你也知道你害我的飯煮得半生不熟,那我要是一進去都不出來了,你就繼續傻不愣登的等下去?」她是傻子嗎?就這麼毫無條件的相信他的鬼話,煮飯?哈!他一個大男人只會煮翻雲覆雨的飯,她不懂嗎?

或者,他應該感謝她沒壞了他的好事?

「王孫哥哥~」

見她一頭一臉的濕,泛著清水似的眼楮,眼睫還掛著雨珠,那認真無保留的信任看他的表情打擊到他了。

他的心從來是篤定的,就算不平,就算失望,就算憤怒,也被隱藏得很好,看到她為什麼要覺得負疚?現在的他亂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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