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小姐看似柔弱,其實骨子里是很固執的,她一旦決定了的事,是沒人能改變的。
她從小就跟著小姐,看到小姐受這樣的苦,她比任何人都難過。
「姑娘,這種怪病我從來沒見過,這……我實在是束手無策啊!」一頭白發的大夫拉起袖子拭汗。
「這該怎麼辦。易勛!你倒是說說話啊。」八王爺忍不住對一旁面無表情的楚易勛喝道。
要不是他硬要易勛來凝暉閣,這個孽子居然還不想來關心自己病重的結發妻子。
楚易勛走近床榻,望著蜷縮在床上的瘦弱女子,她慘白的臉龐,莫名地讓他的心揪痛一下。
他不明白,為何她寧願忍受這麼大的痛苦,也要生下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的孩子?
步荊紅直瞅著他,希冀他至少能說些鼓勵的話,虛情假意也好,只消一句……
「先把藥吃了再說。」他淡淡的開口。
「不……」她的眼中有著失望。「那會傷到孩子,我要保住他。」
楚易勛眼一眯,有些氣惱,只因她話中的宣誓意味。
「那也得保住你的命再說!」
「可以的……」步荊紅突然撐起身子,雖然吃力卻十分堅定地看著他。「你可以幫我保住他的,只要你……」
「只要你吃藥!」他截斷她的話。
「不!」她大喊。
她瞪著他,難以置信地指責︰「你為了那個女人,當真連自己的骨肉都不願意救?」
聞言,他有過一剎那的怔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的眼神閃爍︰心里居然開始有了愧疚……
他並不愛她,不是嗎?
那麼就算她肚子里的孩子沒了,甚至她因此死了……他也不會感到心痛的,不是嗎?
為什麼他會覺得自己虧欠她?
為什麼內心深處會有被撕扯的疼痛呢?
「我都听到了。」步荊紅無力地說著。「那天你和那位姑娘所說的話,我都听到了……」
她听見了毒娘子說的話!
「那又怎樣?」他揚唇冷笑,掩飾自己的心虛。
步荊紅悲傷地笑了。「我知道你不愛我,你喜歡小築里的那位姑娘,可是……
我月復中懷有你的孩子啊!為了孩子,你難道就不能……」
「辦不到!」要他交出雪清瑤去換解藥,說什麼他也不會這麼做。
一旁的八王爺雖然听得一頭霧水,但有一點他可听明白了,那就是這件事與住在小築里的那個禍害有關。
「易勛!你給我說清楚,這事兒是否與那個姓雪的有關?你要是敢因為她而不救自己的妻兒,我立刻就將她趕出去!」
「爹!這不關清瑤的事。」楚易勛怒吼一聲。
「你還敢說與她無關?」八王爺也跟著提高嗓音。「我剛剛這麼一听,肯定是那個女人搞的鬼!」王爺一張老臉氣得漲紅。
楚易勛利眸一掃,狠狠地瞪向步荊紅。
「好啊!這就是你要的吧?想用肚子里的那塊肉來趕走清瑤……」
「不!」她急急否認。
「你听見了那番話也好,你最好認命的把藥喝了,我是絕對不會用清瑤去換解藥的。」他冷酷地說。
「不……我只求你這一次,只要讓我留下這個孩子,以後你想要怎樣做都行,甚至……你想扶正那位雪姑娘都行。」
她的苦苦哀求听在任何人耳中,沒有人會不感動拭淚的,卻無法撼動楚易勛如鐵一般的心。
「你死了這條心吧!這孩子本來就不是我想要的。」他說出違心之論。
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只要她肯服藥流掉孩子,那麼瑟心散的毒會順便排出一些,那麼他就有時間去找解藥了。
「不!」步荊紅狂亂的搖著頭,眼見他就要離去,強忍全身的劇痛,她沖下床揪住他的衣襟。「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她充滿淚水的眸子,刺痛了他的眼楮,他垂下眼想躲開她控訴的目光,卻瞧見那雙原本雪白柔潤的小手,如今已變得只能用枯槁來形容。
「把你的手拿開。」他由齒縫間進出話來,驀地發覺他的喉嚨極干、聲音沙啞。
「不……」她扯得更緊。「告訴我,你會要他的……」
楚易勛胸口一痛,她無助的眸子讓他差點就答應她了。
可是他卻仍然選擇拒絕,漠然地推開她的手,任由她虛弱的身子倒在地上。
「小姐!」
靈娥街上前去,扶起無力站起的她。
就在他跨出房門的那一刻,背後傳來的是步荊紅充滿恨意的咆哮——
「我死都不會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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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荊紅月復中的孩子流掉了。
就在隔天夜里,步荊紅靜靜的抱著肚子,獨自一人送定了那個小生命。
她沒掉下一滴眼淚,卻讓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她的悲傷。
這樣的打擊讓她身心俱疲,孩子的離去似乎也順道帶走了她的魂魄,讓她失去了想活下來的。
最可恨的是,她說過自己死都不會原諒楚易勛,可是心里卻連詛咒他一句都舍不得。
她不吃不喝,就連止痛藥也不吃,只是折磨著自己。
夜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妹妹,當她找到八王爺的府邸時,步荊紅月復中的胎兒已經流掉了。
「小姐,求求你多少喝一點吧……」靈娥跪在她的床邊勸道。
步荊紅搖搖頭,虛弱得連說話都困難。
「靈娥,讓我來。」夜珂順手接過靈娥手中的藥碗。她凝視著這個與自個兒容貌相同的妹妹。「你不能就這麼死了,難道你不想見一見親生母親嗎?難道你要讓養育你長大的雙親傷心嗎?」
聞言,步荊紅終于微微睜開酸澀的眼楮,夜珂絕美的容顏映人她的眸中。
自從六歲那年受了傷後,她就沒照過鏡子了,乍見夜珂時,她才知道原來她的長相並不難看,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好看。
她曾經這般美麗過啊……
可這一切來得太遲了,望著孿生姐姐,一樣的相貌卻有著不一樣的命運……
「遲了……」她的心早跟她的孩子去了。
「不遲!我在這兒呢,只要你肯服藥︰這方子是你姐夫開的,他已經派人去請毒門的宅公子前來,這世上還沒有宅公子不能解的毒。」
姐夫……墨家堡的堡主墨量子……
步荊紅嘆道︰「幸好上天沒讓你與我擁有相同的不幸命運,你嫁了一個好丈夫。」
她見過墨雲一面,冷酷瀟灑的他,看人的目光會讓人覺得害怕,可是他卻對姐姐很好。
靈娥听了她的話,不禁一陣鼻酸,趕緊轉身拭淚。
「我們的感情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順利,上天給你我的考驗總是很多,從出生時就是這樣了。」
「你好堅強,我為什麼不能像你一樣?」
「你可以的。」夜珂握住她的手,向她保證。「我來幫你了,不是嗎?」
眼眶再度泛紅,親情的滋潤讓步荊紅的心再度溫暖起來。
她點點頭,含淚喝下夜珂手中的藥,為自己掙得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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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狂一接到墨家堡的密令,雖然擔心這是墨雲想活逮他的詭計,可敵不過好奇心的驅使,他仍冒死趕來。
替步荊紅診完脈,發現這是罕見的奇毒瑟心散時,他興奮得不得了,立刻就拿出看家本領,為步荊紅解毒。
十天就這樣過去了,步荊紅沒死,然而楚易勛也沒將雪清理送到江邊去,甚至還央求宅子狂順便醫治雪清瑤。
一見到雪清瑤,看過無數美女的宅子狂也不禁驚為天人。
原以為夜家姐妹已算人間極品,沒想到小築里的美人兒也不差。
可一診完雪清理的脈,他不禁皺著眉,不發一語地走出小築。
楚易勛跟著走出小築,見他神色有異,不禁著急地問︰「怎麼了?她體內的毒不是和內人的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