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木盒,步靈均打開盒子,一股撲鼻的香氣頓時散開在整個屋子。
「這盒子里的就是百花丸,一共有十顆,你要多少?」
東方吹雲曾在她婚後又回步家一次,將三個月份的百花丸交給步德永,並且要他告訴步靈均,玄玉蓮花果已經有下落,要她按時服下百花丸等他回來。
現在藥丸已經剩下十顆,也就是說,東方大哥十天後便會回來,就算沒取得玄玉蓮花果,也會為她送藥來,所以她想,少幾顆她應該熬得過才是。
「全部。」
「全部?姑爺,你也未免太狠了吧。」月皎氣憤地插嘴。「這百花丸可是救命的良藥耶,普通的病只要吃上一顆就會痊愈的,路姑娘不過是染上風寒,哪需要這麼多顆!」
玉荊風忍住亟欲爆發的怒火,陰沉地冷笑一聲,「張大夫說了,只有百花丸能救雲音,而且要一天一顆才行,你給是不給?」
步靈均忍住快奪眶而出的淚,哽咽地問道︰「如果我說,我也需要百花丸救命呢?
你還要將藥丸全拿走嗎?」
玉荊風瞇著眼,仔細地盯著步靈均的淚眼,隨即譏嘲一笑,「我差點就又被你偽裝的可憐樣給騙倒,你的身子健康的很,哪會需要百花丸。」
「姑爺,其實我家小姐——」
月皎想為主子辯駁卻被步靈均喝阻。「月皎!不要再說了。」
她的水眸變得清冷縹緲,異常蒼白的臉泛著薄汗。
慢慢地,她說了她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問出的話︰「在你的心目中,我永遠也比不上你音妹重要嗎?」
玉荊風握緊雙拳,他不允許自己的情緒被她所左右,于是他忽略心底的聲音,不加思考地說︰「沒錯,你倒有自知之明。」
沒有他預料中的大哭大鬧,也沒有她一貫的淚眼婆娑,她的反應令他有些不安。
她的臉上掛著一抹淺笑,蒼白而淒艷,是一種似要解月兌的神情。
「我完全了解了,你全拿去吧。」她柔聲地說,眼中不再有淚水,只有平靜。
月皎垂下肩膀,她知道步靈均的性子,一但她決定的事,誰也別想改變。
玉荊風接過木盒,心頭雖然有些不踏實,但一想到路雲音有救了,就什麼都拋到腦後。
走到門檻,他才又想起另一個重要的藥引。
「張大夫說,需要你的血……」
「沒問題。」她爽快地答應。
玉荊風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他覺得自已對不起她……???
惜情閣里絲毫沒有半點悲傷的氣氛,張大夫口中「快不行」的路雲音,此刻竟精神飽滿地在房里踱步。
「小姐,你怎麼下床呢?這樣是會穿幫的,快回到床上躺好。」
淡月一進門就瞧見路雲音在房里踱步,嚇得她拉起路雲音就往床上推。
路雲音乖乖地躺回床上,卻又忍不住心中的躁慮,她捉住淡月的手。「淡月,這麼做好嗎?百花丸是多麼珍貴的靈藥,她肯給嗎?我們還要她的血……這……」
淡月抽開被她握住的手,反握住她的手。
「小姐,路你已經走了一半,已回不了頭,張大夫是我千拜托、萬拜托之下才肯撒這種謊,你在這時反悔,豈不是前功盡棄?更何況要是讓少爺知道你裝病騙他,你想他會原諒你嗎?至于她要不要給,哼!」
淡月冷冷一笑,「她要是不肯給也沒關系,這會讓少爺可以名正言順地休了她,派她一個見死不救。她要肯給,那是最好不過,听說她的血能去百病,只要你吃了百花丸,又加上她的血,相信你這原本羸弱的身子定能強壯起來,到時還怕不能搶回少夫人的位置嗎?」
淡月的一席話,著實讓路雲音心動,原本動搖的心又再度堅定。
「音妹。」玉荊風捧著木盒,高興地走進惜情閣,身後還跟著步靈均和月皎。
「少爺。」淡月作勢要路雲音閉上眼楮。
「快,扶起小姐,我拿到百花九了。」
淡月扶起路雲音,玉荊風立刻將一顆藥丸塞入她口中。
步靈均緩緩走到桌旁,看見了早為她準備好的刀片和杯子。她諷刺地一笑,多周全啊,他們似乎早料到她一定會答應送血和藥。
沒有猶豫的,她拿起刀片就往手腕一劃,鮮紅的血沿著她的細腕流入杯中。
隨著杯中的紅色血液增滿,步靈均的臉色卻愈來愈蒼白。
「小姐夠了。」月皎紅著眼眶,先用條手巾綁住她的手止血。
淡月小心地捧著杯子,仔細地要路雲音喝光它。
步靈均看見自己鮮紅的血流進路雲音嘴里,突然一陣惡心暈眩。
「小姐,你沒事吧?」
步靈均蒼白的容顏強擠出笑,她放松自己,依靠著月皎。「我沒事,扶我回房去吧。」
她虛弱的聲音和臉色,使玉荊風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你……真的沒事嗎?」他趨向前想看仔細,卻被她躲開。「我沒事,真的沒事。」
她不再看他的眼,語氣是客氣而有禮的。
玉荊風的手因為她的閃躲而僵在半空中,听見她生疏的話,他的胸口揚起莫名的怒氣。
「月皎,走吧。」
沒理會玉荊風的怒顏,她在月皎的攙扶下走出惜情閣。
她可以感受到玉荊風那熠熠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的背,但她仍然沒有回頭。
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回頭,當她知道自己這千般情意永遠得不到響應時,就已經完全死心了。
那一杯的鮮血,就算是還清他這一輩子的情債,還完,就再也沒有瓜葛……???
路雲音在百花丸和步靈均的血滋養下,短短數日居然真的病痛全沒,就連因長年病累的縴弱身子,都變得豐盈起來。相較于她的紅潤健康,步靈均卻相反地日漸憔悴。
她的烏絲不再黑亮,雙唇不再紅艷,就連那翦水雙瞳,都變得空洞而無神,她有如一朵逐漸凋零的花。
看在疼惜她的玉天雲眼里,實在令他心痛不已。
終于他再也忍不住,向玉荊風提出要將步靈均送回步家。
「爹,你在說什麼?」玉荊風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要把靈均送回步家。」
「是她自己要求的?」他挑起眉陰鷙地問。
「是我的意思,這麼做對你或對她,或許都是好的。」
「我不答應。」玉荊風不假思索地說。
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玉天雲為難地嘆了口氣,「我一直以為,均兒的美好一定可以讓你愛上她,可惜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所以我想通了,不再勉強你承受上一代的恩情,至于步家,我自會向德永兄請罪。」
玉荊風面無表情地听著,但他的內心卻是矛盾激蕩的。
這不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嗎?
只要休了步靈均,他就可以和音妹雙宿雙飛了不是嗎?為什麼他反而有依依不舍的感覺。
玉天雲在荊風那兒得不到答案,于是他轉而去衍風居尋求認同。
他心想,自己那不肖子這樣虧待了均兒,她一定不會原諒荊風的,只要是她不要這婚姻,就算荊風不答應,他也會將均兒完整的送回德永兄的身邊,總比留她在這兒日漸憔悴的好。
可沒想到,均兒給他的答案,卻是不願回步家。
「均兒,是我們玉家虧欠了你,現下我這老糊涂覺悟了,不希望這枷鎖綁住你,才決定要讓你回步家另擇良婿,怎麼你反而不願意呢?」
他愈來愈搞不懂這兩個人,一個老嚷著心有所屬,卻又不肯放手;另一個被折磨得蒼白消瘦,卻又顯得無怨無悔。
「爹,均兒哪會不曉得您的苦心,可無論如何,均兒都不能不要這個婚姻。一是因為我的父親,均兒知道他老人家唯一的心願,就是我能得到幸福,所以不管怎樣,均兒絕不會不要這個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