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子!你真的愛曲倩嗎?」岳蓮樓直接喊著言韶奕的別號。
真的愛曲倩嗎?一個問號猛烈地撞進言韶奕的心房。
他確實憐借著曲倩,但談得上愛嗎?
愛對他而言是個累贅,要不是娘以死相逼,說什麼他都不會踏進婚姻的墳墓里。
成親就成親吧!反正只是床上多個人,而那個人又從曲倩變成白煙沉罷了。對他來說實在沒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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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箏金粟柱,素手王房前。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
曲倩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琴弦,心頭紛紛亂亂的。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是美的。被好賭的爹賣到紅紹樓後,婚嫁就是看她是個美人胚,才花下大筆銀子,請人教她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依恃著這般嬌顏,她也才能一直賣藝不賣身,當個清棺。
紅塵中打滾那麼久,曲倩相當明白,手中握有籌碼的人說話才能大聲,所以她一直在等。終于,她等到了言韶奔……
早在她十四歲那年,嬤嬤就逼她開堂獻唱,她也以為自己的一生就只能在紅銷樓度過,直到年華老去,隨便找個人嫁作二房。
但是她卻在十七歲時踫見言把奕!
她不再、也不願認命了,怎麼樣她都不願讓人踩在腳下一輩子,她要的是一個不凡的丈夫,一個不可磨滅的地位,讓任何人都不能再看不起她。所以,她開始布局。
嬤嬤原本就當她是個寶,對外一直不願讓人知道她的底細,怕被看輕了賞銀也就跟著少了。
這樣的神秘感倒幫了她一個忙。她要嬤嬤放出風聲,說她其實是名門之後,只因家道中落、父親病筆,沒錢葬父才賣人青樓的。
又借故常出現在言韶奔常出人的地方,想用自己的絕色之姿去媚惑他,只可惜幾次下來都沒成功。
幸好她早布下眼線,得知言部奔的妹妹言韶華,每月初一都會上廟里拜拜,因此她便從言韶華身上下手。言韶華是個被養在深閨里,不知人間險惡的嬌嬌女,單純的她當然敵不過世故成熟的曲倩,三兩下就被曲倩擺平了,甚至還為她的「身世堪憐」而哭得稀里嘩啦,整顆心都向著她。
身為言家的掌上明珠,縱然受盡母親、哥哥的寵愛,但她心里總會孤單,雖說有凍香、凍雪陪著,但畢竟是主子和婢女的關系,有些心事是說不出口的。
曲倩就不同了,她是言韶華的第一個朋友,天真的她什麼心呀肺的全掏出來給曲傅,為了她,言韶華苦苦哀求言韶棄好久,才求得他為曲倩贖身,還讓她住進府里陪她。
這也就是後來被傳成言韶奕為博美人歡心,建了棲霞小築金屋藏嬌,還使上萬金管佳人贖身的謠言了。當然了,這些所謂的謠傳,正是曲情自己傳出的。她巴不得讓所有覬覦言韶奔的名門日秀全死心,向她們宣布,她曲倩已經擄獲言韶奔的心,言夫人這個位置誰也別想與她搶。
誰知一進府,曲倩才明白,真正得下功夫的不是言韶華,而是言韶奕的母親言老夫人。
也不知是哪個門道做錯了,這老夫人就是不喜歡她,搬出那可憐的身世也無法博取她的同情。
事情就卡在那精明如鬼的老太婆手中,她居然在言家這麼一住就是一個年頭,身份還是個客人,言夫人這位置她連邊都沒模著。沉浸在回憶中的曲倩,沒留神有人走到她身邊,來人哇的一聲,嚇了她一跳。
「倩兒姐姐,你在想啥?居然沒見到我進來呢!」一雙縴秀玉手攀上曲倩白細的頸項。
露出的是張俏顏,杏眼菱嘴,正巧笑情兮地望著曲倩,淡黃袍衫月牙白祆包住那晶瑩雪白的身子。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過世的爹娘,有些傷情罷了。」曲倩掩飾地說。
「你那點心思哪瞞得了我,肯定是為了我哥哥要娶妻的事難過吧!」韶華皺著眉頭。
她可是千萬個不願意讓大哥娶那個白煙沉。她心目中理想的大嫂就只有倩兒姐,那個來路不明、長得不知是圓是扁的白小姐哪能跟她比呢?「韶華,別瞎說了。我哪有難過?又有什麼資格談難過?」曲倩低垂粉頸,更顯得無依。
「誰說你沒資格的!」言韶華忿忿地說道︰「論身份地位,那白家不過是一方富紳,哪比得過我們言家,我們言家是被聖上御封的四府之一!」
頓口氣,她又接著說︰「你雖然曾人青樓,可仍是清白之身呀!包何況你又是名族望門之後,為了葬父才賣的身。那白煙沉只是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跟你比?她差遠了!」
「可這是伯母親自挑的親,連你大哥也沒反對,想必那白小姐定是個才德兼備的好姑娘!」
「別滅自己威風,別忘了你還有我呀!我會幫你的。說什麼我都不會承認她是我大嫂的。」言韶華信誓旦旦地說。曲倩含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冷眼望著正在想著如何幫她除去心頭大患的言韶華。
向來她都知道如何扮演弱者令人同情,這一招屢試不爽,言韶華畢竟被她家人保護得太好了,是個沒吃過苦、不懂人心的小丫頭,哪能斗得過她?
「倩兒你別再胡思亂想了,那個白煙沉嫁過來,我是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的!」
「可我听說那白小姐很厲害的,她雖然是二娘生的,在白家卻十分有地位,連正房夫人都怕她三分呢!」曲倩微蹙著眉頭。「什麼?竟然還是個二娘生的。」言韶華的火氣更旺了,「那我更看不起她了!」
在她心中,所謂的姨太太都是搶人丈夫的狐狸精,娘也不知是哪條筋不對,竟然挑了這樣的女人當媳婦。
「情兒你別害怕!有我在,我是不會允許那女人在言家囂張的。」
言韶華氣呼呼地走出棲霞小築,曲倩緊張地在背後喊道︰「韶華你可別亂來啊,韶華……」
直到言韶華的身影消失,曲倩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原本帶著愁意的美顏,竟變得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聰明如她,又怎麼會笨得親自去料理白煙沉呢?
就算韶華動不了白煙沉,她仍舊是那個楚楚可憐的曲倩!曲倩冷哼一聲,「香閣!」
門外走進一個梳著雙髻的小婢。「小姐。」她怯生生地喊道。
「替我沏杯碧羅春。」
「是!」名喚香閣的婢女趕緊應了聲往廚房跑。
香閣是她從紅綃樓帶出來的,原本是看她長相討喜才挑她當貼身侍女的,沒想到性子卻孤怪得很,一點用都沒有。
曲倩放在香閣身上的心思並沒有維持多久,一下子她就又沉浸在如何使白煙沉在言家待不下去的計謀里了。
第二章
「一鉤初月臨妝鏡,蟬鬢鳳欽慵不整。重簾靜,層樓回,惆悵落花風不定。柳堤芳草徑,夢斷轆轤金井。昨夜更闌酒醒,春愁過卻病。」
一雙素手縴縴輕撥琴弦,一襲白色絳紗復裙,腰間以墨綠帛帶扎著,如子夜般漆黑烏亮的發則自然地垂在肩上。
霜冷一進玲瓏榭後院的秋霜亭,就見到白煙沉黛眉輕蹙地撥弄著琴弦。
她嘆口氣,將手中端著的香茗放在桌上,走到白煙沉身邊,將手上的披風替她披上。
「小姐既然不願意,又何必要勉強?」
「擋下這次,下次呢?只怕會更難堪。」白煙沉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悲傷,有的只是淡淡的落寞。
「那……那難不成就任人宰割?」霜冷不禁緊張起來。
她和霜清是自然要跟小姐一道嫁過去,對于小姐,她們姐妹是可以用性命去保護的,但那言府畢竟是個不可知的地方,任誰都會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