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進食,用不著為我擔心,我的身子自己清楚。」沒揪出元凶前,她絕不允許自己倒下。
「吃得少、睡得少,整天勞心費神,你要臣等如何不憂心,我們同樣為璃兒姊的死傷心。」不說不代表不難過,他們把悲傷藏在心里。
紅雁是宮璃兒親自訓練的侍衛之一,只晚其三年進宮,是宮璃兒的得力助手,常在她左右處理女皇交代的軍機大事,地位不亞于宮中統領。
她有多次升遷的機會卻不願意接受,始終效忠女皇與軍師,願追隨兩人身邊,效犬馬之勞。
「紅雁……」北越清雪幽幽地抬起頭,苦笑地望向無垠北方。
沒人知道她心里的自責是無法化解的,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以百姓福祉為由,說服璃兒與她同行,今日好友也不致慘遭橫禍。
她對不起情同姊妹的好友,也無顏見宮家二老,更愧對等待心愛女子多年的元將軍。
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麼沒了,教人怎麼接受,明明她們還笑談著兒女心事,眨眼問,竟成了鏡花水月,一場空。
「君上,紅雁自知喻矩,但是亡者已矣,你若不保重萬金之軀,九泉之下的軍師豈能安心,你不屬于自己所有,而是屬于北越的百姓們。」個人事小,家國為大。
載著憂傷的眸子一黯,她笑得澀然。「你說的沒錯,我不該為璃兒的死忘了自己的責任,有太多人比她更需要我,我是他們的支柱。」
紅雁欣慰地命人端來鮮魚粥。「君上,請你多吃一點,別辜負了大伙的關心。」
她努力勸食,希望女皇能將消瘦的肉補回來。
「我北越清雪有你們這些忠肝義瞻的臣子,實屬上天賜予的福份,你……」一想到慘死的宮璃兒,她頓時意志消沉了幾分,嘆了口氣。
「君上,請克制,西帝已經下令緝凶,我等相信不日便有好消息傳來。」以西帝狂傲的個性,肯定不容許西臨國境內有人削了他的顏面。
不再好的消息也不能使人復生,若是當初我不走這一遭,璃兒也就不會死了。」好端端的活在北越宮闕,謀劃著軍事的部署。
「君上莫再追悔,已經發生的事再去自責也沒有用,你離宮有些時日了,再不回去,恐怕宮中生變。」春吟公主無時無刻不想著扳倒女皇,趁隙而入。
「回宮……」她幽然一嘆,笑容沉重。「凶手還沒找到,如何能回北越。」
「君上……」紅雁有些急了,擔心她消磨了心志。
「對了,璃兒的後事處理得如何,靈柩準備好了嗎?一緝捕到元凶便立刻運回國,中途不得耽擱,免得天熱腐臭了尸身。」
「君上寬心,西帝已先一步命禮宮接手,後續的入棺、移靈皆有人代勞。」西臨的處理算是仁至義盡了,難有惡語。
「那就好,我一直憂慮不夠周全,讓璃兒死後再受一次委屈。」她說時紅了眼眶,語帶哽咽。
北越清雪的低落情緒讓紅雁十分難過,她端起熱粥舀了一匙,送到女皇嘴邊,盼她多少吃一點,別因悲痛而餒餓體膚。
可是她真的沒什麼胃口,勉強吞噎兩口就揮手要紅雁拿開。
此情況讓身邊的八名侍衛非常擔憂,她的悲傷、她的難過、她的悔恨,在在像一根針扎著,扎得她失去身為君王的果決和氣勢。
「北越清雪,你這場為臣失意的戲要演到什麼時候,不覺得可笑嗎?你真有像你所表現的那般在意?」死氣沉沉的無神模樣,教人看了不痛快。
譏諷的聲音一落,北越清雪頓時背脊一僵,回頭一視大步走來的霸氣男子。「你說什麼,我在作戲?!」
沒看見她的心有多痛嗎?痛得像有巨石壓在胸口,又沉又悶難以展顏。
「哼!不是嗎?不過死了個人而已,你卻如喪考妣般茶飯不思,這不是作戲是什麼,存心讓人以為你是重情重義的君主,不忍臣子死去。」悲傷也該有個限度,身為帝王,背負的是黎民蒼生的生計與安危,不該放縱自己的情感,而罔顧與生俱來的使命。
「璃兒不只是一個人而已,她是我朝軍師,我北越清雪最倚重的左膀右臂,亦是我無話不談的摯友,你這冷血西狂哪能理解我們君臣問的深厚情誼。」她跳了起來,沖上前指著他鼻頭大吼。
南宮狂將她縴縴玉指撥開,不屑的冷哼,「死了就是死了,什麼感情都是過眼雲煙,留下只有一堆黃上,要是你真有情有義就替她大哭一場,我會當作耳中塞了棉花,沒听見你難听的殺雞哭聲。」
要嘛就好好的痛哭一場,把心里的悲傷全哭出來,不然就化悲憤為力量,挺直腰桿,繼續過生活。
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嘴臉真令厭煩,原本不大的小臉又消減幾分,讓他一見就心煩,忍不住想罵上兩句。
「你……你這個……這個……」她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狂妄的暴君,粗暴無禮的西狂,還是沒血沒淚的狂人,隨便你怎麼說,我全然下在意。」反正他生性如此,沒什麼好不承認的。
「你真是……真是自大到極點。」紅著淚眼,她大聲喊出心底的苦悶。
他不怒反笑,大力的拍著胸口。「來吧!來吧!暫時借你一用,你哭完了以後也不用還,夠大方了吧。」
「你……」鼻頭一酸,她忽地明了他冷言冷語背後的用心。
原本不想哭的北越清雪咬著下唇,不讓喉間的嗚咽流泄而出,她不願讓他人看見她軟弱的一面,倔著傲氣不肯示弱。
可是當南宮狂的粗指撫向香腮,做出承接淚滴的舉動,心頭的酸澀再也關不住,如潮般澎湃而出。
那是君王最珍貴的眼淚,滴滴似珍珠一樣晶瑩,閃動著星辰光芒,璀璨耀目。
哭得泣不成聲的北越清雪抓住眼前的浮木,將螓首埋入他懷中,藉著寬大胸懷遮掩失控的情緒,含著咸味的淚水沾濕他的衣襟。
時間像過了很久,又仿佛一瞬問,她不曉得自己流了多少眼淚、哭了多久,只知輕拍她肩頭的男子有著難以置信的溫柔,用他低沉的嗓音哄著她。
剎那問,她的心獲得平靜,一陣陣來自對方身上的暖意溫暖了她涼透的心。
哭聲漸歇,淚也止住。
讓悲傷洗過的眼更加明艷,雖然眼皮有些浮腫,但仍不失清妍,水靈靈的璨眸好似會說話,勾得人心蠢蠢欲動。
南宮狂俯,氣息近在鼻間,他黑眸轉深的凝睇皎出血色的櫻唇。
「我好多了,多謝西帝的關懷。」靦著臉,她低聲道謝。
他口中嘟囔了兩句,不知說了什麼,不太情願的放開環抱的嬌軀。「少給我臉色看,我就謝天謝地了,你哭過以後的臉真難看。」
說不出好听話的西帝以嘲諷代替安慰,有點別扭的撇著嘴。
聞言,她失笑,少了他溫熱的懷抱,似乎冷了幾分。「讓西帝見笑了,我這張平凡至極的面容若少了胭脂妝點便見不得人。」
她自嘲不夠貌美,傷了他一雙勇猛虎目。
「咳咳,哪里平凡了,我是說哭得眼楮都腫了,像兩顆核桃似的,你少掉幾滴就不丑了,至少還看得順眼。」他輕咳數聲,表情微帶一絲惱怒。
惱她的妄自菲薄,怒自己的不中用,明明梨花帶淚,哭得像個丑女圭女圭似的,他卻覺得她美得不可思議,一顰一笑都挑動他心底的那根弦,想狠狠地吻住可恨又可憐的殷紅小嘴。
真的瘋了,她讓他越看越對胃,那不抹而黛的細眉,小巧妍秀的鼻子,粉女敕的小嘴和掐得出水的女敕頰,在在令他在意不已,看上一整天也不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