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早已利欲燻心的宇文治听不進去,他滿腦盡是她目前所坐的皇位,弓已拉滿,蓄勢待發,就等那毫無失誤的最後一擊。
權力使入迷亂,忘卻忠孝仁義。
「臣……甚為滿意。」他咬著牙,言不由衷的回答。
他當然懷疑,女皇此舉無疑是對他起了疑心,知曉他暗中動了手腳,才會臨時抽換題目,讓人有被倒打一耙的錯愕。
但他什麼也不能反駁,只能暗暗吞下悶虧,否則他敢直言自己收買了女皇身邊的禮官,借由他封卷時的眼偷瞄試卷內容嗎?
「既然宇文丞相願意接受朕的試題,那麼為求公平起見,朕也該詢問東浚國太子,若對此次關卡有異議,請在比試前提出。」
她以飲茗動作掩住眼中遂射出的光亮。
一見到心上人,忍不住雀躍的南青瑤稍稍紅了粉頰,但她盡量克制住,維持表面上的冷靜,不讓朝臣看出女皇偏頗的心。
不過她忽地一亮的眼神實在太明顯,不少眼尖的臣子一抬頭便瞧個正著,內心小有月復誹︰女皇太不莊重了,但沒人揭穿她。
假意為難的東方珩微皺了一下眉。「陛下這題目對我來說。太難了,一來我東浚國不以巧繡聞名,哪知繡線好壞,二來以我太子的身份,怎可紆尊降貴,去接觸民間女子閨房之物。」
僅剩的兩名應試者面前,一名太監手捧覆蓋紅綢的銀盤,綢布一掀開,盤中是摻有彩晶貝粉末的繡線,光一照射,五彩嬪紛。
此次的比試題目便是回答繡線的出處,點出令其色彩鮮艷的摻合物為何,在指定時間之內將其物呈上便算優勝。
彩晶貝乃東浚國特有之物,東方珩故意裝作十分困難,還把南烈國引以為傲的繡功比喻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婦女手工,無非是為松懈宇文治父子的防心,讓他們掉以輕心,以為可以輕松過關。
「嗯!說得有幾分道理,是朕強人所難了……」她故作沉吟,一臉苦惱。
「陛下,臣也不想落人話柄,因此有個提議,不知陛下可願一聞?」比什麼繡線,全是女人家的東西。
她一擺手,神懶。「愛卿但說無妨。」
「第八關已是最後一關了,為了不讓東浚國太子認為我朝有護短的嫌疑,不如將一日期限改為三日如何!」他有把握在三日內命人找出相同繡線和調染原料。
「三日嘛--」她琢磨甚久,有意無意地看向心之所系的偉岸男子,詢問他三日時間是否足夠。
心有靈犀的東方珩眼中含著寵溺笑意,面上卻異常冷肅地報唇。「三日是對本太子太苛求,繡工是南烈國聞名天下的手藝,你們自是知之甚詳,于我有虧。」
「那太子的意思呢?」她從善如流。
「至少要六日,我方可參透其奧秘。」六日內必可部署完畢,擒賊于網中。
南青瑤會意地一點頭。「宇文丞相,太子的請求你可願通教?」
「這……」他想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綻放異彩的繡線。「臣同意。」
其實他對繡線也不甚了解,以他鄙視女人的心態,怎會關注在這等小事上,因此他也需要時間去尋找。
三天是趕了些,南烈國月復地廣大,較偏遠地區無法在短時間內趕回,多寬限些日子對他是有利的,他比東浚國太子多了點勝算,因為他熟悉自幼生長的土地。
「爹,你怎麼可以同意……」明明就快贏的比試,為何要一延再延?
「閉嘴。」宇文治低聲的喝止兒子。
他不同意,難道要正面與女皇杠上,讓她顏面盡失,萬一她惱羞成怒,他們父子倆也別想稱帝了,直接打入大牢。
面容溫煦的南青瑤軟嗓輕揚。「雙方既無意見,朕在此宣布這次比試正式開始,六日後靜候佳音。」
她一說完,立即垂目,怕不小心笑出聲,讓人瞧出異狀,她的皇夫人選只有一個,也早已是女皇入幕之賓。
「好。」
聲音一落,比賽開啟。
不過是摻有晶粉的繡線而已。有何難度?
自信滿滿的宇文治父子帶著家僕離去,他們不以為意的先回府休息一日,未有任何尋訪動作,把此次比試當是撿到的便宜,暗自竊喜。
棒日,宇文治才打發府內女眷上街采買,他照樣與歌妓飲酒作樂,靜候好消息。
可令人驚訝的,不過是繡工用的繡線罷了,宇文家的女眷竟遍尋不著,出價再高也無法購得相似的彩晶繡線。
到了第三天,宇文治稍微皺起眉,原本要與西臨國商議出兵一事也耽擱了,他將信鴿拿來用在傳文各地官員,務必找出繡線的出處。
第四日,他已坐立難安,神色焦慮,西臨國來信也顧不得拆閱,一心等待下屬來報。
一天又過去了,第五日午後,他臉上不再有笑意,眉頭深鎖,難以置信己方竟毫無進展,被不起眼的繡線難倒了。
為此,他更加積極的奔走尋物,渾然忘卻處心積慮的計劃,他想只要贏得勝利,一切照舊,不會突生變故。
可是待第六日到來,他的信心徹底被擊垮,因為他與其子兩手空空前來試場,而東浚國太子則雙手捧滿彩晶神采飛揚地走向女皇。
第19章(1)
朕詔告全國百姓,東浚國太子東方珩文才武略皆優于各國皇子,歷經八回比試拔得頭籌,于朕登基後三日冊封為南烈國皇夫,欽此。
此格文一出,宇文治父子恨得牙癢癢,目皆盡裂地繃著臉,不甘心機關用盡還是徒勞無功,平白便宜了東浚太子。
兩人忿忿然離開,其憤怒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他們仍不改謀逆之意,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關在內室里苦思良策,徉病不上朝,只為在登基日稱帝。
只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殊不知私下的一舉一動早被東方珩派來的暗衛全面監控,他們與誰聯系、準備如何行動全都了若指掌。
除了還不知曉哪國會派兵前來,大致已掌握得差不多,只待宇文治父子自投羅網。
臘月初五,女皇登基日,萬人空巷。
為了這一天,幾乎全國官員都擠進南烈國的皇室宗祠,縱橫排列站在灰白石板的廣場前方,恭迎盛會。
而百姓們則蜂擁而至,紛紛擠在皇宮侍衛圍起的警戒線外,歡呼聲不斷地迎接新帝即位。
「女皇登基,群臣跪拜—」
禮部尚書高聲一揚,不只是地方官員,連圍觀的百姓也一起跪下,五體投地。
「女皇即位,我朝之幸,皇恩浩蕩,緯廷千秋萬世,南烈國基永吃不傾……請東隱寺太子為女皇加冕。」
太子是寺廟住持之意,東隱寺乃南烈國宗教信仰之聖地,東隱寺太子即宗教之首,人民之信仰依歸,民間地位不亞于女皇,有國師之稱。
歷代帝王即位皆由太子戴上皇冠,以此象徽君民一心,同為南烈國效一己之力,鞠躬盡瘁,死而後矣。
「等一下!」戴冠在即,右丞相宇文治率眾前來,聲音宏亮地阻止登基大典。
「右丞相休得無禮,還不速速退下。」護國公挺身而出,大聲厲喝。
「本相不服,南青瑤身在上位卻循私舞弊、偏擔私情,有意置我南烈為東浚的附屬國,其心已異,不配為我朝帝王。」她今天非死不可。
此言一出,底下群臣議論紛紛,連百姓也竊竊私語,探討其話中的真實。
「胡說!比試八關有眾臣見證,你不能因為令郎落敗而胡言亂語,陛下乃天命所歸,心向南烈,絕無可能因私忘公。」左丞相也站上前,反駁誣陷之語。
宇文治冷哼一聲,「那麼各位不妨問問女皇,最後一關的彩晶繡線出自何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