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的莫筱亞好笑在心,她袖子一挽,也加入泥巴戰中,將笑臉迎人的海棠、杜鵑埋入洞中,覆上泥土,輕輕以指一壓。
第一次,她發現種花的樂趣。
也是第一次,她知道自己有侍花弄草的天份,每一株幼苗一栽下,她的心里就漲滿新的喜悅,樂意天天澆水、修剪,期盼它們開出美麗花朵。
人真的會因為環境而有所成長,她的改變並不明顯,但是每個人都看得出她一天比一天開朗,揚散的快樂仿佛初升的朝陽在她臉上綻開,笑容美得像盛開的小花。
從那一天跟小兄弟一起體會了種花之樂,莫筱亞就時常來院子給花澆水,結果今天一走近就看見管承和管堂躲在矮樹叢下,不知道在干什麼。「咳、咳!承承、堂堂,你們偷偷模模地在干什麼?」一臉鬼祟,肯定不是干好事。
做壞事被逮個正著,小男孩們沒有一絲心虛,反而笑得開心地朝她揮手。「小亞姐姐,我們在設陷阱捕大型獵物。」管堂得意洋洋地代表發言。
莫筱亞看了眼他們身後坑洞的大小,不由得暗抽了口氣。「你們的洞挖得大了點吧!我們這里哪來這麼大的野獸?」
別說是野貓、松鼠了,就算是人也會掉下去,一腳踩空而……等等,為什麼她有種詭異的預感,好像有誰要遭殃了,成為他們惡整的對象?
她很不安,感覺有事要發生,而她阻止不了。
「有啊!女乃女乃說附近有山豬,它會破壞農作物,吃掉農民辛苦種的農作物。」管堂睜著圓滾滾大眼,好不天真的說著。
「是真的,比我張開的手還大。」管承配合弟弟的說詞,長著兩只小手臂比著。
她很想笑,眉頭卻舒展不開。「可是山豬不會跑到我們院子里,它們的活動範圍在山里。」
除非有人畜養,否則平地郊區很難瞧見野生動物的痕跡。
「耶,是這樣嗎?」管堂搔著頭,似在隱瞞什麼不可說的秘密,眼神閃爍不定。
倒是小大人模樣的管承十分鎮定,不疾不徐,頗有大將之風的說︰「有備無患。」
「哈?!」她傻眼。
好個有備無患,這小孩未免太聰明了,和堂堂的古靈精怪、調皮搗蛋不同,是心思縝密、反應機敏,將來肯定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莫筱亞驚嘆之余又不免擔憂,以兩人高于同齡孩童的才智,不論誰踫到他們都不會太好過,說不定還會被整得慘兮兮。
正當她這般想著,以九重葛為牆的矮籬笆旁忽然傳來男人的驚吼聲和……咒罵聲。
這……難道有宵小?
不過這罵人的語氣,聲音似乎在哪里听過,不客氣又充滿憤懣,還有惡毒……
啊!是他?!
懷著忐忑和一絲好笑,她朝發出聲音的花牆走去,一直蠕動的大獸……不,是一個非常狼狽的大男人,全身粘滿樹葉枯枝,踉蹌爬起。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黏呼呼的,又有種奇怪的味道……」很怪的氣味。
「蜂蜜,很貴哦!」
「是費洛蒙,蟻後的。」
兩道清脆的童音從莫筱亞身後飄出,兩顆小腦袋一左一右窺探,撐起的嘴角有著一模一樣的笑窩,圓睜的眼眸盈滿笑意。
「蜂蜜?蟻後的費洛蒙?」這是什麼意思?
「這位偷爬牆的小偷叔叔,我們很慎重的建議你趕快去洗澡,不要再來偷東西。」否則有什麼後果,概不負責。
「我不是小偷,我來找我老婆的。」男人面色難看地抹去發際滑下的粘稠物,用力甩開。
「咦,我們這里有他的老婆嗎?」管承一臉納悶地托著下巴,像極了動漫中的小偵探柯南。
避堂開心地搖著頭。「沒有、沒有,我們家的小亞姐姐沒結婚。」
「我指的是前、妻。」他恨恨地眯起黑色眼瞳,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通關密語」——前妻。
「哥哥,前妻是什麼東西,前面的妻子嗎?」人要不恥下問,不懂的事就要問,女乃女乃說的。
「不對,前妻是指離婚的妻子,字典上有寫呀。」多讀書才能補充知識,變成聰明的活百科全書。
是哪本字典亂教小孩子,他要把每一本都找出來,全部燒個精光。
瀕臨爆發的康永澤臉黑了一半,他先拔出被荊棘勾住褲管的左腳,再用被扎得滿手傷的的右手解開套住右腳的繩索,使勁一拔。
有哪家的孩子會頑皮至此,在看似無奇的花牆設下陷阱,然後故布疑陣,引人上鉤,讓人不知不覺地走入要命的游戲中。
「哦~我知道離婚的意思,就是兩人分開了,不在一起了。」嗯,他以後也要跟哥哥「離婚」,他要到世界各地沖浪、玩風帆。哥哥留在家里幫爺爺做事。
「對,分開了,不在一起了。」他故意重復一遍,讓已經咬牙切齒的男人听了臉更黑。
「那他來干什麼?‘前妻’不是跟他已經沒有關系了,他好像比我們小孩子還笨。」小孩模樣很無邪,說著讓人惱恨的童言童語。
避承偏著頭,想了下。「來偷人吧!」
「偷人?」咦?人可以用偷的呀!應該很好玩。
伴隨著一聲驚呼,兩道狠厲的目光飛快地落在「年幼無知」的雙胞胎兄弟身上,他們還自以為有道理的咯咯笑,無視大人的怒氣洶涌,當下討論起要到哪里「偷人」。
小孩子的想法很簡單,不就是「偷一個人」嘛!苞大人們腦子里的骯髒想法完全不同,興高采烈的計劃怎麼偷,要偷誰。
見他們越聊越起勁,而某人的臉色也越來越黑,神色尷尬的莫筱亞勉強牽動唇畔,不自然地笑笑。
「承承、堂堂,偷人是不對的行為,不可以胡來。」「偷」是犯法的。
不懂、不懂、不懂。「可是他來偷人耶!」
紅著臉,她不自然地解釋。「是找人不是偷人。」
「不走正門的客人就是小偷,女乃女乃說小偷專門做雞鳴狗盜的事,所以小偷先生的品性不高潔,只是他不偷東西來偷人。」太過聰明的管承自有一番解讀。
「這……」小孩子太聰明似乎也是大人的困擾,幾句話就難倒她了。
莫筱亞暗自祈禱肚里的小孩別太聰慧,笨一點、魯鈍一點,千萬別像聰明絕頂的承承,以及頑皮成性的堂堂,不然她一定管不動。
沒有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頭地,出類拔萃,創造一番輝煌功勛,成就己身,光宗耀祖。
她完全相反,她只要他開開心心長大就好,不忮不求,不短視近利,能無憂無慮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為功名利祿所迷惑,汲汲營營一生。
「我姓康,小亞阿姨的前夫,你們可以喊我康叔叔。」努力要和小孩子打成一片,他勉強地露出一口白牙。
說是笑,可拉高的嘴角完全看不出誠意,反而像是一頭巨龍咧開嘴,準備吞噬眼前僅夠塞牙縫的「小點心」。
"我們這里只有小亞姐姐,沒有小亞阿姨。」住進「瀧之屋」的房客,雙胞胎絕無例外的會獻上甜甜笑容,嘴甜地喊上一句姐姐。
「她的年紀不適合當姐姐吧!」要是他們敢喊他哥哥,他鐵定翻臉。
一個快三十歲的成熟男人了,他可不願意跟兩個小表「稱兄道弟」,他的社會地位和尊嚴是被肯定的。
「不會呀!小亞姐姐很漂亮,又會陪我們玩,她是我們這一國的。還有呀,小偷叔叔,你真的不先把身上的蜂蜜洗干淨嗎?」他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了。
「康、叔、叔。」他一字一字指正,拒絕被污名化。
「好吧,小偷叔叔,我們已經給過你警告了,要是出了事不能怪我們哦!」他們有做過「口頭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