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臉上沒有一滴被他所傷而流下的眼淚。
她的傷在心上,看不到、模不著,她沒有特效藥可醫治。
仿佛被釘住的易勛欲留人卻抬不起手臂,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而他所能做的事,是感受她留下的寂寥。
即使心里隱隱浮動酸澀,如螞蟻啃噬著,他仍壓下那般令人不舒服的窒礙感,認為是計劃觸礁的關系,並非她眼角那要流不流的淚水。
利用有什麼不對?他又不是利用完就要將她一腳踢開,他用婚姻換她的一生,她該感到高興的,而不是用失望的眼神譴責他——
冷血。
「哼!不愛就不愛,以為每個人都肖想當總經理夫人嗎?我也不要愛你了,讓你當個沒人愛的老孤僻……」
可惡!這熱熱的液體是什麼東西,居然一直由她眼中流出,擦也擦不完,真是氣死人了,連「雨水」也跟她作對。
淚流滿面的岳筱曦不停地用手背抹去淚水,手是濕的,臉也是濕的,連心情也像濕答答的雨天,開朗不起來,十分低落。
她不是沒失戀過,但從沒這麼的痛,感覺仿佛有人朝她心口插了一把刀,嫌她不夠痛又轉了幾圈,攪碎鮮血淋灕的心。
也許是不曾深愛過,才不至于痛徹心扉,現在她終于知道了,愛是會傷人的。
因為太傷心了,她的爆發力也相當驚人,舍棄大眾交通工具,安步當車,足足走了兩、三個小時才接近住家巷口,且仍不見疲累。
「咦?小曦,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你跟我說,我帶兄弟去教訓他。」好心疼喔!從來不哭的小曦居然哭了。
「滾開。不要擋我路。」她哭得雙眼紅腫,淚眼艨朧地看不清來者。
「一定是姓易的小子對不對?我早說過他不會真心待你,一看就知道玩弄女人的玩咖,不像我對你一心一意,從小就決定娶你為妻。」呵呵……等久了就是他的,沒人跟他搶了吧!
從小……「葛靖頑,叫你滾遠點听見沒,我現在心情很不爽,不要逼我動手。」
不怕死的葛靖頑嘻嘻哈哈地湊近她。「打是情,罵是愛,你愛我在心里口難開,舍不得打……哇!你真打呀!我的眼楮……」
痛……痛死了,他會瞎掉啦!
「你再多說兩句廢話,我讓你有手沒腳。」她揮舞著拳頭,恫嚇他不許再跟。
「不要啦!要是沒有腳怎麼給你幸福?你要想清楚,我絕對是好老公,我們結婚吧!」他自說自話,說得口沫橫飛。
梆靖頑是拔了牙就忘了疼,全然忘記易勛那幾拳,他興高采烈地跟著岳筱曦走進岳家道館,在她身後嚷著要娶她,樂在其中,根本沒發現其他人的存在。
探出一顆頭的岳富就是听見他口無遮攔的大嗓門,這才瞧見女兒回來了,連忙揚聲一喚,「小曦,今天有你愛吃的紅燒魚和辣子雞丁,豬肝湯也煮得軟女敕……」
砰!回答他的是重重甩上的門板。
「岳父,小曦的心情不好啦!等一下我帶她去吃牛排……」喝!他說錯什麼?
為什麼以前的師父怒氣騰騰地瞪他?
「你叫誰岳富呀!」他的名字是無知小輩可以喊的嗎?
「你是小曦的爸爸,我以後娶了小曦就是你女婿,岳父當然是在喊你。」不然,他還有兩個老婆嗎?
此父非彼富,岳富還是超不爽的。「就算是岳父也不是你喊的,我女兒就要嫁人了,你少壞她名節。」
二話不說的給不肖徒弟一拳,讓他牢牢記住一件事——飯可以多吃,話少說,禍從口出,是非皆因舌頭長。
「噢!怎麼又打我眼楮,一左一右湊成熊貓眼呀!小曦又不是我弄哭的。」他日後可辛苦了,老婆和老丈人都有打人的毛病。
岳家拳法雖不敢自稱天下無敵,但也教人聞風喪膽,腦袋放在家里長蛆的葛靖頑實在白目到極點,不夠機靈,不會看眼色,一連招惹兩個「風火頭」的岳家人,活該雙眼多了一圈團團圓圓。
「什麼?我家的拗丫頭哭了——」
一听到女兒掉淚,岳老爹的熊吼又出現了,他心急如焚又手忙腳亂地趴在女兒門縫底下偷瞧,看她到底是怎麼回事,會不會想不開燒炭自殺。
這年頭呀!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為人父的好不擔心,急得頭發都快白了,想撞門問個清楚又怕觸及她的傷心事,干著急的來回走動。
最後岳富終于耐不住心里的焦急,取來鑰匙偷偷開門。
「小曦……」
「曦」字還沒說完,一人高的小熊女圭女圭朝臉砸來,他一閃……呃,「暗器」太多了,小狽、小貓、小叮當全都來,他一時大意,一只米老鼠黏在臉上。
「我沒事,你出去,不要再來打擾,還有,我不餓,不用替我留飯……」哼!
她很堅強,沒人傷得了她。
岳筱曦話說到一半,丟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以為是易勛打來道歉的,她讓它響了十幾聲仍沒打算接起。
可是鈴聲太吵了,她氣不過的接下接听鍵,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破口大罵,連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也順便問候幾句。
「咳!咳!小曦妹妹,我沒得罪你吧!你連我老爸老媽、家里的三頭小豬也一並清算在內,這樣不太好,有什麼委屈,宇哥哥讓你靠。」可怕的穿腦魔音,令他耳膜生痛。
「豬八戒?」
沐梵宇臉皮抽動幾下,干笑幾聲。
第6章(2)
易璇是易勛同父同母的妹妹,今年二十五歲,小他七歲,是個安靜少話的內向女孩,易勛相當保護這個極度怕生又少有笑容的妹妹。
但自從易勛十五歲那年,父親易祖霖知道了他的特殊能力,兄妹兩人,一個淪為父親的賺錢工具,一個被軟禁,做為要脅易勛听話的手段,一旦他敢反抗,易璇便代替他受罰,餓上幾頓是常有的事,兄妹倆被迫分隔兩地,一年見上兩次面,而且還是透過視訊。
目前只有易祖霖和易清知曉易璇被關在哪里。
而易勛的母親雖然靠著兒子的「能力」如願地當上正妻,但也後悔害了一雙兒女,最後抑郁而終。
岳筱曦當年從酒吧拖回易勛的那一天,就是因為易勛承受不住母親死亡的打擊,又氣自己無法救回妹妹,才灌醉自己好麻痹心中的傷痛。
而在那天之後,他的個性也由沉默的少年變得更難接近的孤僻男,對人疏離,不近人情,憤世嫉俗的看待周遭的世界。
他不是存心傷害你,而是他自己也不曉得他愛你,仇恨困住他太久了,沒人教他什麼是愛,你就多點耐心,別太早放棄他,這十五年來,你是唯一能夠接近他的女人,要是他對你沒有一點情意,能容忍你一再對他放肆嗎?
沐梵宇如雷貫耳的話猶在耳際,茫茫然度過三天的岳筱曦重新振作起精神,把他解釋過的事消化、整理,再儲存進大腦。
有那種父親,難怪易勛會性格扭曲。
但是有仇不報,絕對不是她的作風。她是以牙還牙的奉行者,誰敢得罪她,就等著被她整得呼天搶地。
哼!易勛那混蛋等著瞧,她絕饒不了他!
「婚禮繼續?」
面對毫無笑容的一張臉,眉頭微擰的易勛無所適從,他很不習慣小曦不再敝開心胸的對他笑,連多看他一眼都嫌麻煩。
他不知道她為何回心轉意,願意讓婚禮進行下去,並主動要求配合計劃,讓他順利的救回小璇,他只曉得自己無法適應她驀然的轉變。
心,很沉。
口,很干。
胸口像有一把火在悶燒,胸腔內的器官隱隱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