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這多愁善感,老提不如意的過去,你這些年過得好嗎?還有沒有回育幼院去看院長媽媽?」她很老了,有七十歲了吧!
「我過得還不錯,遇到不少貴人幫忙,老院長去年退休,由她兒子接手……」
杜立薇頓了一下,擁有東方美的丹鳳眼瞟向她穿著鐵鞋的左腳。「呃!你……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她坐輪椅就該知道她遭逢禍事,但周寶娟沒料到她會坦率地問出口,頓時神情一滯,有些有口難言的苦澀。「車禍。」
「多久了?」她不能行走了嗎?
「快兩年了。」一個她永遠也不願意回想的惡夢。
「醫生怎麼說,能治得好嗎?需不需要做復健?」以前照顧過她的大姊姊出了意外,她看了也不免難過,想多付出點關心。
眼底的暖意變淡了,周寶娟放在輪椅把手上的雙臂忽地繃緊。「有錢怎麼會不治呢!誰希望一輩子坐在輪椅上,當個什麼也做不好的廢人。」「娟姊……」她為什麼這麼說,憤世嫉俗得像有人對不起她?
杜立薇忽然心生不安,感覺她是來奪走她的幸福,心里慌亂的捉緊身側男人的手,緊得讓人感覺到她的顫抖。
「別為我擔心,發發牢騷而已,我傷的不只是腳,還有脊椎,醫生滿可愛的,他說治好不難,要等奇跡。」一個殘酷的笑話。
有八成的機率能成功移植干細胞,再加上不間斷的復健,她想站著行走不算難事,高明的移植技術和持之以恆的練習,她有機會回到以前的樣子。
前提是,要有錢,很多很多的錢,夠她到美國動手術、休養和生活所需。
周寶娟的養父母家境小康,對她也甚為疼愛,有如親生子般,一家三口人加一只小土狗,日子倒也過得和樂,不愁吃穿。
但是,龐大的醫療費對每一個普通家庭來說,是極其沉重的負擔,光她昏迷住院的頭一個月,就幾乎花光他們所有的積蓄。為了讓她快點好起來,養父養母拚命工作賺錢,最後因年事已高,不堪勞累,陸續的病倒,讓他們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
「娟姊,你……你不要失望嘛!人活著就有無限希望,也許過兩年醫學科技更發達,你就可以健步如飛了。」她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不論平坦或荊棘,勇敢跨過去就有光明未來。
杜立薇心里很慶幸,她非常愛賺錢,也以賺錢為人生目的鑽下不少小錢,積少成多,好歹是個餓不死的小盎婆,要是像娟姊這樣不良于行,她肯定會少了很多賺錢樂趣,躲在被子里怨天尤人。
賺錢是為了養老。她常這麼鞭策。
沒有父母,沒有家人,她當然要更加賣力和錢做朋友,不然哪天出了事,誰來照顧她。
她的「賺錢強迫癥」大概治不好,即使快結婚了,有個愛她的男人足以依靠,她仍瞞著他偷偷賺外快,幫人鋤草,教教中文,順便上網寫程序E回台灣,小有入帳。
「不提我了,說說你吧!你看來真的過得很好,春光滿面,氣色紅潤,像是喜事近了。」她不著痕跡的提起。
聞言,杜立薇大方秀出未婚夫送她的貓眼寶石戒指。「對呀!下個星期三,你多留幾天別急著回國,我陪你逛逛布魯塞爾,順便出席我的婚禮,你曉得我沒什麼親朋好友。」
預定鄭香琪一家人,和幾個較談得來的同學。
「我……」周寶娟很想說出真相,她的良心在煎熬著。
「你們敘完舊了吧!懊進入主題,別磨磨蹭蹭地浪費時間。」他可沒工夫等她們閑磕牙。
不耐煩的阿爾梅里亞粗聲打斷兩人的交談,不客氣地將腳往矮桌一放。
「我們聊我們的關你什麼事,你這個全身爛透透的壞家伙怎麼還敢出現,比利時國王沒把你關到身體長蛆、爬滿跳蚤嗎?」這種壞心腸的人不應該放出來害人,最少關八百年。
「薇!別動怒,小心身體。」都快當媽了,脾氣還是這麼倔。眼神柔得幾乎滴出水的奧特專注在心愛的小女人身上,把她看成易碎的陶瓷女圭女圭,不時以手護住她尚未隆起的小骯。所謂來者不善,敢在這節骨眼現身,為了守護他眷戀的人兒,奧特仍分出一些心意,留意不懷好意的堂弟,他臉上的表情太過詭異了,而且這兩人怎麼會一起出現?
「我也不想生氣,可是一看到他欠扁的嘴臉,我就好想給他兩拳……」咦!不對,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等一下,他剛才說的是中文?!」
杜立薇的神情像被人從月復部重擊了一下,眼、口、鼻扭曲地一擠。
「天底下像你這麼蠢的女人不多見,我要是中文不行,怎麼訂飯店,事先得知你念哪所大學,甚至在餐廳訂位?」她只看見他開朗、帥氣的外表,視而不見他刻意隱藏的種種跡象。
「你說什麼?別以為我是孕婦就不敢踹你,我和寶寶用行動唾棄你。」別拉著她,非把他踹成豬頭不成。
奧特無奈又憐借地從後抱住火氣不小的未婚妻,唯恐她傷著自己。
「什麼?你懷孕了。」阿爾梅里亞不無意外地盯著她肚子,愕住的嘴角慢慢往上移。
炳……哈……連老天都幫他,沒讓他晚來一步,若多耽擱個幾天,他手上的籌碼就沒用了,等著看別人整碗端走屬于他的肥肉。
「對,我懷孕了,福諾克斯的資產沒你的份,你快滾回去臭水溝發爛吧!」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最適合和蟻鼠在一起。
他低聲咕笑,「話別說得太快,你沒想過我為什麼要帶你的老朋友來嗎?我可不是會做白工的人。」
想要他放棄到手的權勢和財富,她也未免太天真了,當日她和福諾克斯堂兄對他的「厚愛」,他可是牢記在心,一刻也不敢或忘。
誰欠他的,他都要討回來,絕不讓他們輕松快活。
心頭一驚,杜立薇倏地看向周寶娟。「娟姊,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我……」欲言又止的她看了看一使眼神的金發男子,遲疑許久才開口,「我有樣東西落在你那里,我想拿回來。」
「什麼東西?」不會是……她指尖輕觸收在衣服內,緊貼胸口的圓錐形飾物。
「很多年前你吵著要找媽媽,我怎麼哄你都不行,所以就把中間瓖著藍色玻璃珠,銀邊縷花的小飾品借你玩。」她說得委婉,不具強迫。
「是這個嗎?」她抽出奧特特意為她重新打造的銀鏈子,藍光閃閃的寶石泛著溫暖光澤。
周寶娟看了阿爾梅里亞一眼,見他輕頷首,她也跟著點頭。「是的,那是我的,可以請你還給我嗎?」
「還你……」她失神的一吶。
她先想到的並非這是不是父母的遺物,而是奧特的繼承權該怎麼辦,要是沒了傳家寶物,米娜歐伊城堡就保不住了,而他……
會很痛心吧!
「我最近找到了生父生母,想用這件東西和他們相認,你也為我高興對不對?」她用了自己最不想用的親情,那是孤兒們一生最大的冀望。
咦!找到生父生母……
「可是你不是父母雙亡?」
沒想到她會記得這件事,周寶娟苦笑地以謊圓謊。「其實我騙了你,當年我父母被人倒了會,欠下一大筆債務,他們為了躲避債主的追債才假死,事實上他們還活得好好的。」
「原來是這樣。」杜立薇神色恍惚地低喃。
「妹妹,能把我的飾物還給我嗎?我真的很需要它。」她說得極具真心,眼眶泛著淚光。
她需要它,絕非虛言,因為它也是救命寶物,一個讓她月兌離痛苦的奇跡。